一片混亂中,戚瑾與兩位丫鬟從不起眼的側廊穿過前廳往偏院裡走去。
前廳中,戚時姚正一臉痛心朝裴修竹喊道,“哎呀,裴公子,咱們有話好好說,你、你這是何必啊?”
“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與我皆是同僚,日後成為一家人,更是親上加親,咱們萬事好商量,又何必做得如此決絕?”
戚瑾打眼一瞧,怪不得戚時姚這般心疼,門口那一對青瓷瓶是他找商販重金淘來的,素日裡最是喜愛,現下都成了一塊塊的碎片。
還有那假山已經被砸得山峰都掉了下來,落入假山下的小池裡,驚得錦鯉都不露面,悶着頭在池子裡亂竄。
要不是這會兒時機不對,戚瑾簡直要笑出來。
“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戚家拜高踩低,知曉我哥哥受傷便急忙退了婚,換了新娘人選,哥哥性格好不計較,我可不行。”
裴修竹目色冷清,視線在戚時姚身上一掃而過,餘光掃向側廊偷偷摸摸經過的三人。
裴修竹這話聲音不小,街上看熱鬧的人聽了個明明白白,瞬間一片嘩然。
“哎呀,我就說我沒記錯吧,那裴世子原本便是該娶那戚家大小姐的嘛……”
“這戚家還真是過分啊……看見裴家得勢便急着攀婚事,如今裴世子傷了腿就忙不疊退婚,這種人家呀……”
“要我說二小姐才可憐呢,這不是擺明了欺負府上二小姐嗎?”
“可不就是,你們還沒聽說嗎,明日大小姐嫁的趙家公子,原來可是二小姐的夫婿!”
“哎呦……可真是造孽啊……”
“都說這大小姐克夫,我看也是,裴世子骁勇善戰,多少次上戰場都平安歸來了,怎這次都要歸京了反而傷了腿?但願這趙家公子是個命硬的吧……”
衆人越說越離譜,戚時姚的臉色也越發難看,“哎呦……小點聲吧裴公子……哎呦!别砸了,我的屏風啊!我的紅木椅啊!哎呦!我的鑲金茶盞!”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看着戚時姚擋在這一應物件前,侍從沒了主意,到底是朝廷官員,總不好真傷了他,于是看向裴修竹等他命令。
“都停下來幹什麼?繼續砸!”
戚瑾被裴修竹這斬釘截鐵的聲音引得回頭望了一眼。
隻看見少年環抱着劍站在暗處,表情高傲冰冷且不虞,盯着這一場鬧劇。
刀光劍影之下,戚瑾的目光幾乎是一下子就被那顆像是沁了血的痣吸引住了。
那顆痣的主人緊跟着擡起視線望了過來。
隻那一眼。
就那一眼。
戚瑾隻覺得自己要足足做好幾晚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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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裴修竹大鬧戚府,将府裡值錢的、不值錢的物件都砸了個遍,一直到夕陽西下時裴老爺子下了值趕來這才将裴修竹帶了回去。
“犬子今日實在是唐突,真是對不住了,老夫回去定嚴格管教,讓他好好長長教訓!”
裴老爺子都這般說了,戚時姚還能如何?
人家的姐姐與當今聖上是年少夫妻,如今正在鳳位上端坐,将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不說,膝下還孕有太子與公主,裴家當日便有從龍之功,日後再添了太子這層關系……他在裴承安面前可不就隻有點頭哈腰兼賠笑的份兒?
别說裴承安,就算是在裴修竹這個小輩的面前,他都說不上什麼話。
所以哪怕戚時姚再惱怒也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更何況這事原本便是他戚家不占理。
戚時姚與王箐笑着将裴家人送走,回頭看向這一片狼藉,臉光都是綠的。
“真是欺人太甚……”王箐攥着帕子,咬牙切齒道。
她在貴婦圈裡一向是受人奉承的,哪裡受得了這種屈辱和委屈?如今叫人這樣看了笑話,沒在人前挂臉已經是極力克制。
“忍一忍罷,”戚時姚歎氣道,“明日戚璟便出嫁了,先将這爛攤子收拾了再說罷。”
這事能怪誰?誰讓他們沒有個受天子青睐的好兒子又理虧在先呢?
原本跟裴家結親便是看中了人家的好家世,畢竟他這一脈三個女兒,想要光耀門楣隻能靠着個好女婿,誰能想到自己女兒不争氣,将一門好好的婚事攪和成這般模樣……
這般想想,戚時姚心裡越發不滿戚璟,隻是礙于王箐還在這不好多說。
王箐也在心中慶幸,還好戚璟有孕的事裴家不知曉,否則今日隻怕是更加下不來台了。
不過璟兒明日便要嫁人,今日鬧得這樣滿城風雨……
這樁婚事真是不順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