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菜單,還是遞給他,“你點吧。”
我有點沒心思吃,在山洞痛得太慘烈了,我身體仿佛還殘留着那種感覺,什麼食欲都很淡了。
他瞟了我眼,“成,我點了你可不許說不吃啊。”
我說:“我沒那麼矯情,隻要你不是給我點碗大蒜。”
王也嘿地一笑,然後點了兩碗面和兩碟肉菜。
面很快就被端了上來,很大一碗,碗口跟我的臉蛋似的大,我整個臉幾乎都能埋進去。
王小道長熟練地抽出筷子,遞了一雙給我,我愣愣地接過,他便開始埋頭吃面。
我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面,熱氣騰騰間,看得出分量足,料多,裡面還加了幾個蛋和肉片混着面的顔色,看起來色香味俱全,我愣了下。
再看了眼王也碗裡的面,很素的一碗面,隻有蔥花在上面飄着,那兩盤肉菜是補血之類方面的,不知何時全堆在了我面前。
王小道長的吃相依然很差,舉筷間都有種懶散的意味,大快朵頤,看了眼我,還催着我吃,“吃啊,傻愣這幹嘛?還是你不喜歡吃雞蛋和豬血?我記得你在北京也沒有挑嘴的時候,吃什麼都那個香……您您這……”他看着我,明顯驚呆了,都開始用敬語了。
在蒸騰的霧氣中,我的眼淚滾落進了鬥大的面碗裡,混入了面湯之中,瞬間無影無蹤。
我搖搖頭,拿着筷子開始大口吃面,嘗不出淚水的味道,可是眼淚突然就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在霧氣裡滾滾而下。
王小道長眼神複雜地看着我,聲音變得有點輕,“您這是怎麼了?”随即他想到什麼,又輕聲問我:“給疼哭了?”
我吃着面,掩蓋我的哽咽,搖頭,口齒不清地說:“給面的蒸氣熏的……”而且我不會再為了疼痛而哭泣,那是最沒意義的事情。
透過蒸氣,眼前還是一片朦胧,紮着道士頭的俊臉在朦胧的視線中看不清表情,淚水還是一顆顆地滾進面湯裡,不知是面湯鹹還是我的眼淚鹹,我覺得大概都挺鹹的,不然怎麼會鹹到發苦呢?
這鹽放的也太多了。
他盯着我半晌,沒再說話,眼神變了變,在越發朦胧的視線裡,他将桌上的紙巾推到我面前,唇瓣動了動,隻是說:“擦擦汗吧。”
不過,我大口吃着面,點點頭,拿了兩張紙巾,吃着吃着,眼淚還是流個不停,王也吃了兩口,就看我兩眼,欲言又止。
我猜王小道長大概沒對付過女人的眼淚,而武當山也沒有人教他怎麼應付女人的眼淚,畢竟一群大老爺們琢磨女人的眼淚幹嘛。雖然看起來很沒什麼的樣子,但這會子反倒比我要打他的時候,他還要有點無措的感覺。
我用紙巾胡亂抹了把臉,吸溜着面和鼻子,眨眨眼,面湯又被砸出幾滴水花,我哽咽着問:
“這……這該不會是斷頭飯吧?你你……可不能因為我砍你一刀就打我啊……”
于是他的眼神變得又想震死我了,但終于開始接着流暢地吃面了。
這樣就挺好的。
不過我擦擦眼淚,還是鄭重地對他輕輕說了句:“謝謝。”
無論是背我下山,還是請我吃東西,不管是不是還包含着别的心思。
我想,為了久違的感動說聲謝謝,讓我記起了眼淚果然很鹹,痛過之後的我果然還是需要一碗湯的。
需要溫暖的面和湯。
也需要知道,原來痛還可以哭泣的。
他的筷子一頓,棕色的眸子透出錯愕,看着我,半晌,笑了下,一貫懶散的濃眉一揚,說:“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