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棠今日去雲山鎮給王家和趙家送了年前最後一趟炭。
趁着時間還早,她去了州府,她想去看看牲畜,想買牛和馬,買牛耕地方便,買馬之後來回村鎮方便,畢竟年後她就要在鎮上開店了,光靠腳力徒步就太浪費時間了。
問了路到了專門買賣牲畜的城西市場,發現奴隸買賣也在這。
才進去,許明棠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霧氣未散的清晨,門口就跪了插着草标的奴仆,兩個。
大抵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虛弱瘦小,沒什麼精神的樣子,甚至能看見其中一個明顯是生了病,人伢子恍若看不見,見到有人停下,就把那人拎起來給行人推銷,“奴隸便宜賣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若那些人擺頭走了,人伢子就會将那些奴隸丢在地上,繼續等待下一個停留的人。
那個生了病的奴隸被拎起來一回,丢在地上後,很久都沒撐起身。
許明棠收斂了神情,往奴隸那邊走。
宋容渾身脫力,是宋星撐着她,她才勉強坐起來。
宋星很擔心她的姐姐,姐姐在發賣途中,一路上都在照顧她,在入冬後沒多久就病了,宋星為了不讓自己被賣出去,也一直裝作瘦弱無力的樣子,才機會一直陪着她姐姐。
原先隻是風寒,可是拖了半個月,愈見嚴重。
“阿星。”
憂心忡忡的宋星聽到宋容喊她,她忙低聲應,“阿姐。”
宋容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喉嚨似刀刮過,她趁着那些人伢子沒注意她們,沙啞着低聲道:“這裡是洛州,我依稀記得娘親生前在洛州有相熟的親友,姓賈,等我死了,你趁着她們擡我去亂葬崗,你想辦法逃出去,你乖巧些去求求他們,讓他們收留你,我知道你有氣力,你能找到他們的。”
宋星眼眶通紅,倔聲道:“我不去,我陪着你。”
“聽話。”宋容這兩個字說得幾乎是氣音了,下一瞬,她頸脖上的鍊條就被人提起,人伢子谄媚的聲音響起:“姐兒,買奴仆嗎?聽話好用還便宜。”
“你這兩個人多少錢?”許明棠問。
“兩個一起五錢銀子!”人伢子聲音興奮起來。
許明棠看着人伢子,又問道:“多少錢?”
人伢子見眼前人不好糊弄,咬牙想了想,報低了她不甘心,報高了,又怕這冤大頭跑了。
就猶豫一瞬,手中拎着的這個忽然一陣猛烈咳嗽,竟是咳出血來。
“阿姐!”宋星驚呼着去抱宋容。
人伢子恨不得踹一腳這個催命鬼,她也發現,面前的姐兒在看到那人咳血時眉頭一皺,不是憐憫,是嫌棄,甚至微微後退半步,可不能嫌棄,眼見着生意要跑,人伢子立時便道:“二錢銀子,買一送一,姐兒,最低價了。”
這回,許明棠沒再說什麼,她不知道這人病得多重,怕再耽擱人就沒了,她從荷包裡摸出二錢銀子給了伢子。
許明棠收了身契,俯身去解開兩人頸脖上的鎖鍊。
不消她說,另一個就急忙扶着人,見她扶得動,許明棠也沒插手,道:“跟我來。”
人伢子看着前兩日還軟弱無力的宋星這會兒竟然能扶起病倒的宋容,感覺自己被糊弄了,可錢貨兩訖,她隻能暗恨,不過那宋容瞧着應當是沒什麼活頭了,這樣一想,她又覺得好受了些。
許明棠帶兩人出了城西,找到了家醫館,請大夫給兩人看診。
宋星不知面前的女人想做什麼,但見她要給姐姐治病,她便沒做聲,隻是緊張不安地望着大夫診脈。
大夫探脈多時,遂收回手道:“風邪入侵多日,邪寒入了五髒,再晚些命都難保,現在情況也不算好,需要參湯吊氣,輔以牛黃、蟲草、桂枝解毒補氣。”
人參、牛黃、蟲草……都是極貴的草藥。宋星着急地揪緊了衣服。
大夫許是也知道這副藥價格不菲,便道:“還有另一個方子,價格便宜些,但是她氣血虧得太多,人參得要。”
“不必換了,就按大夫你開的方子來吧。”許明棠現在也不差這幾個錢,把人養好了對她來說才是省錢。
宋星聽到許明棠的話,當即撲通一聲跪在許明棠面前,感激涕零:“謝謝貴人救我姐姐,待我姐姐病好,我給你做牛做馬!”
這一跪,跪得結實,都能聽見膝蓋骨敲在地面磚上的悶響,許明棠把人拉起來,“别折騰自己,好好看顧你姐姐。”
“是,是!”
大夫的藥很管用,再加上宋容本身的底子不差,兩碗藥湯下肚,下午宋容就已經能下床了,隻是身體還在發熱。
許明棠沒讓她走,在城西牲畜檔口買了牛,多出了些錢叫販子幫忙套了車,讓宋星把人扶上車,這才往鎮上回。
到了鎮上許明棠又給人買了兩套衣服和一些貼身用品。
回到家,許明棠把賀雲景之前住的屋子收拾出來讓姐妹倆住,“你們就暫時住這裡吧。”
小梨聽見動靜從書房跑出來,臉上還有些許墨痕,“你帶了誰回來?”
“在州府買的幫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