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蒂娜輕輕颔首:“瑪麗安。”
銀發的女仆不知道從哪裡蹿出來,挑了一袋西柚,稱重付錢,又拎着這袋西柚迅速消失。
蘇珊娜不禁咋舌:“大小姐真夠講究。”
瑪蒂娜輕飄飄地回她:“應該的。——再和我說說達布林男爵吧。”
為自己獲得一個大主顧而不免興奮,蘇珊娜對待瑪蒂娜更加親切了,滔滔不絕地抱怨起達布林男爵來:
“那家夥,把我們都視作他的奴隸,但凡從他手上租地的人就沒有過得好的,勉強糊口罷了。他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簡直連奴隸都不如,隻是把我們當成牲口。我們起早貪黑地幹活,所有收入九成交給他,他卻吝啬得連被水也不肯給米歇爾。您問米歇爾?她是巴頓的妻子。三年前她的孩子突發肺炎,可鎮上的醫生不在。他們隻能去找達布林求助。巴頓為達布林帶來了那麼多收入,可您猜達布林那個畜生說什麼?他從牌桌上下來,抱怨說這個孩子不過是感冒而已,怎麼配用他的醫生。米歇爾想求杯水,他卻問她願意為這杯水付多少錢!”
“那孩子呢?”
蘇珊娜重重歎了口氣:“去世了。”她弓着腰背起手,搖搖腦袋,“米歇爾恨透了巴頓,也恨透了貴族,尤其是達布林。幸好達布林死了,米歇爾夫妻兩個終于和解,她也總算放過了自己。”
瑪蒂娜低頭注視杯中已經涼透的紅茶,和倒影中的自己對視。
又是這樣,環環相扣的巧合,毫無疑點的意外死亡。種西柚的巴頓,與達布林有仇的巴頓夫人,不能吃西柚的達布林男爵,操控一切的莫裡亞蒂。
心髒病藥不能與西柚混服,因為西柚的成分會放大心髒病藥效導緻血壓急劇下降,從而緻死。
但是沒有證據。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是他們故意而為之的。西柚做甜點很好吃,而且又是應季的水果,掌握這片土地一切資源的達布林男爵吃一些西柚以及西柚點心再正常不過。他不知道心髒病藥不能與西柚混服也很正常,因為他一向不學無術隻知享樂。因為佃租問題而情緒不穩的心髒病人在商談地租時吃藥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誤服了西柚的他血壓急劇下降,死了。
可是如果是莫裡亞蒂幹的呢?
他們故意邀請與達布林有深仇大恨的巴頓夫婦一同前來,沒腦子的達布林也一定會激怒他們,他們會想要立刻複仇嗎?必然是會被當場制止的。可這幾天本就情緒不穩定的達布林被吓壞了,哆哆嗦嗦地吃下心髒病藥。心髒病藥與早就下肚的西柚快速反應,要了他的命。
至于西柚?西柚可是應季水果,作為前來的客人,尤其是培養出西柚新品種的巴頓,帶西柚作為禮物以示客人的禮儀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這樣,也讓他們親手複仇了。
——複仇。
巴頓夫婦必然不可能策劃這一切,而唯一能幫助他們複仇的,隻能是為全體佃農大幅度減租、對平民充滿同情的莫裡亞蒂了。
阿爾伯特那個家夥。她早就知道這家夥是個厭煩于讓自己成為既得利益者的階級的瘋子。當初他會為她的幾句謊言而努力奔走,之後自然也會為那個号召同伴“殺死壞貴族”的紅眼睛小咨詢師而受到感召。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幫被貴族欺壓的窮人申冤?收買人心?還是想成為法律之外主持正義的人物以惡制惡?可是他們又為什麼要暗中操縱她的行蹤?她和他們的沖突到底體現在哪裡?總不可能是當年那個被她用連開六槍暴力打斷的婚約吧?
都不要緊。
畢竟她的優勢從來不在于與人博弈。在殺了父親之後的十幾年裡,她早已發現自己的特長是什麼了。
那就是使用自己的特權暴力瓦解另一種特權,掀翻他們的棋盤。
*
達勒姆大學的校董會同意了瑪蒂娜關于納女子師範學院為大學的一部分、在大學内建立為女性提供高等教育的學院的提案,經過校領導層的考核後,決定于來年新學期實施。
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
校董會的成員都來自大英帝國的上流社會,他們沒必要和卡文迪許小姐鬧不愉快。一來,卡文迪許小姐實在地位卓越、财産雄厚,他們難免會有與她合作、有求于她的時候;二來,卡文迪許小姐可是個瘋子,上一個和她起沖突的格雷勳爵已經不敢再出現在社交場合了。
何況即使是為女性提供高等教育又如何呢?女性天生缺乏理性思維與邏輯思考的能力。她們那麼柔弱,每個月都要與難以啟齒的病魔抗争,根本無力學習。大學既然是大學,就有準入門檻。如此衰弱、笨拙的女性群體中又能出現多少個偶爾具備天賦的成員邁入這門檻呢?最多的還是一些有閑情雅緻、受家族寵愛的有錢貴族小姐來鍍鍍金、增加自己在婚姻市場的籌碼罷了。
可是心高氣傲、自命清高的“讀書人”又怎麼會有這群權貴們的“遠見”呢?他們還沒正式進入名利場,自然也沒那麼“趨炎附勢”,甚至會有一些對“氣節”與“真理”的追求。
教學樓下正門前的廣場上,一群學生聚集起來,反對學校這一決議。他們群情激奮、慷慨激昂,靈活地運用哲學、醫學等知識,反對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合理性。為首的學生正是那天在“月經”研讨會上大肆宣揚“女性病人論”的人。
“諸位,請安靜。”
站上教學樓門前的台階,他得以俯視周圍的同學。發現衆人竟然真如他所言安靜下來,他内心不禁充滿了暢快的得意。他清清嗓子,将已經在腦内演練了數遍的台詞演繹出來:
“請大家冷靜。我知道大家在想什麼。身為每月都要經曆難以啟齒之病痛折磨的女性,豈能接受高等教育?若是她們進入大學,豈不是既難以完成學業,又耽誤她們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本職工作?一旦女性的心思不再在她們的天職上,那我大英帝國未來的國民又該如何是好?這終究是有害于我國的決定。我相信,校長與學校的諸校董都是有知識的文明人,隻是一時受同情心所蒙蔽,而做出這樣的決定。隻要我們能夠與他們講清是非,他們必然也會做出更為慎重的考慮。在此,我已拟下倡議書,陳述女性接受高等教育之利害,倡議取消建立女子學院、納女子師範學院入我校的決定。請贊成我的同學們在倡議書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原先還群情激奮的學生們在此時齊齊擡頭望向他,将他簇擁于視覺的中心點。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憤怒,隻本能地為有一小批女性能夠獲得他們才有的待遇而不平,于是為這種不平的憤恨找來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實上,他們在大學讀了這許多年也未必見得就能明理、學會思考,他們依然憑借着情緒行事并尋歡作樂,自然也以己度人不認為女性會真的因此獲得什麼頭腦上的進步。但隻有自己有、别人沒有的東西意味着特權。當這種權力不再隻屬于自己,那就不再是特權,甚至是人人都可擁有的權利。他們簡單的頭腦想不通這點,但他們掠奪異性幾千年的本能讓他們決定反對這種改變的發生。
于是他們以嫉妒為燃料燃燒起來的憤怒使得他們的眼神醜陋得發亮,如同鬣狗窺竊雌獅享用美食、計算自己能偷到多少剩餘屍骸那般,齊齊将目光彙聚到被高高舉在手中的倡議書,争先恐後地簽下自己大名。他們那麼的熱烈,生怕自己落後一步,如同群蛆向腐肉湧動。
被簽下一個個恨得就差刺破紙面的名字,貴族男性專門為自己設計的獨有簽名以黑色墨水五花八門、缺乏規律地排布在白紙,形成一張怨毒的詛咒,将“女性不配接受高等教育”的誓言牢牢鎮在他們中間。這張符咒一般的倡議書随着人群向後傳,來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上。
這隻手因為長期握筆、握手術刀而布滿薄繭。灰色的眼眸投射出鋼鐵的金屬色,冷淡平靜。她以俯視的角度審視手上這張倡議書,擡起頭與人群另一端的同窗對視。隻輕描淡寫的一眼,甚至不屑于表達輕蔑。
“安德烈,你也要簽嗎?這有筆。”一隻手将鋼筆遞給安妮,試圖把她拉下水,為自己增添一個“同伴”,卻渾然不覺她本就是異類。
安妮笑了,轉身将這張紙遞給瑪蒂娜。
瑪蒂娜以兩指撚起它,好像拿着什麼髒東西。她冷色無機質的眼快速地掃過下方的名單,以一種随意的态度将這部分給撕下來,夾在手裡,抖了抖。另一部分的倡議書正文,則被她輕飄飄地丢到地上,踩了上去。
“不愧是大學,又蠢又壞的人确實不多。”
她高高在上地評價,讓這些自視甚高的學生漲紅了臉。他們想反駁她,想咒罵她,想以最輕蔑最惡毒的語言羞辱她,但比階級更讓他們害怕的是卡文迪許小姐的瘋名。他們雖然“蠢”,但也懦弱,所以還沒到招惹瘋子的程度。
卡文迪許小姐隻發出一聲嗤笑。安德烈·卡文迪許撥開人群,為卡文迪許小姐開道,讓她得以走到教學樓的台階上,憑身高壓了那位拿出倡議書的“學生/運動領導者”一頭。
校長來了。
所有人都齊齊松了口氣。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校長有些生氣,為這些學生的不服從。但是他們都是貴族子弟,所以校長不得不讓自己看起來更為平和一些,看上去更像那個能主持公道的人。
已經從氣勢上被壓了一頭的“運動領導者”又重新振作起來,努力讓自己顯得條理清晰:“先生,如您所見,我們反對學校關于建立女子學院的決定。”
他看了一眼安妮,為之前在研讨會上當衆被駁的經曆有些發怵。但看到她隻寸步不離地站在卡文迪許小姐身邊,他又對她充滿了輕蔑。
什麼學術新秀?什麼醫學天才?卡文迪許小姐的狗罷了!
校長皺起眉頭,為這些學生感到惱火。這種決定又不是憑他和校領導們就能做出的,整所學校的投資者們都來自上流社會,這個決定是經過這些貴族組成的校董會的讨論的!連他們都不想和卡文迪許小姐正面交鋒,這群還沒有繼承爵位的學生又想怎麼樣?可是他不能得罪他們,因為他們将來遲早繼承爵位。卡文迪許小姐不用在意他們,可他需要忌憚他們!
因此校長隻能盡量溫和地假意詢問他的理由:“可以說說你們的理由嗎?”
得到校長的這番言論,“運動領導者”心中暗喜,以為自己得到了支持,越發大膽起來:“衆所周知,女性每個月都要經曆羞于啟齒的病痛折磨,她們終生都是病人。病人不宜接受高等教育,這對她們的身心并無好處。此外……”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瑪蒂娜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忽然用力地拍了幾下手,蓋過他的聲音,飛快地打斷:“你說病人不能接受高等教育是嗎?”
“是的,但是……”
他還是沒能說完。
“好極了。”瑪蒂娜轉頭面向校長,“他就是病人,快把他開除吧。”
校長更不敢得罪卡文迪許小姐:“請問他得了什麼病呢?”
兩瓣浸了血似的嘴唇勾起極其惡毒的微笑,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單詞:“梅/毒。”
“什、什麼!”這位原先還慷慨激昂的運動領導者臉色瞬間白了,後退一步,強撐起顔面,“卡文迪許小姐,口說無憑,您不能這樣污蔑我,我父親會……”
“你在本地達德利·貝爾開的醫院裡治療過,這是醫院備份的病曆單。”瑪蒂娜手裡抖着一張紙,不等人看清就快速收回去,“很顯然,他打算保留着你的這個把柄,不是嗎?”
他的腦子不足以支撐他得出自己将來可能被醫院擁有者敲詐勒索的結論,隻揪着另一個信息不放:“那又如何?我已經治好了!”
“沒治好。”安妮扶了扶眼鏡框,面上流露出淡淡的厭惡,“二期梅/毒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會自行消退梅/毒疹,但它并沒有被治好,隻是症狀進入到了其他階段。順便一提,你汞中毒很嚴重,其實水銀膏對梅/毒治療毫無幫助。”
“就算如此,病人不能接受高等教育也是事實!”
見領導者已經倒下,又有學生站出來,“勇敢正義”地堅持“真理”。
瑪蒂娜飛快道:“把他也開除,他也是病人。”
校長已經沒脾氣了:“您别告訴我他也有梅/毒。”
“他确實沒有,但是他剛才咳嗽了一聲,我懷疑他得了肺結核。”
“卡文迪許小姐,您簡直是強詞奪理!”
又有學生站出來,但是被卡文迪許小姐的女仆一腳踹翻在地。
“快看!他的手掌流出了月經,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病人!”瑪蒂娜驚喜道,“把他也開除,再不開除他就愈合了。”
“可是……”校長還在猶豫。
瑪蒂娜微笑起來:“您在猶豫什麼?”她上前一步,高挑的身材投下頗具有壓迫感的陰影,讓她微笑的面孔看起來也令人不寒而栗,“他們挑戰您的權威,質疑校董會的決議。毫無審時度勢的能力,不懂得權衡利弊,無尊重師長、尊重權威之心,一味被情緒聳動、受人挑撥。這樣的人,真的能繼承爵位嗎?我會親自向他們的父母說明情況。”
校長蕭瑟地歎息一聲,心疼自己今天為此掉的頭發:“就依您所言吧。”
見此情形,瑪蒂娜叉着手,笑眯眯地問底下的學生們:“還有人想說的嗎?”
沒人想說話了。
他們害怕自己的把柄被揭發,也害怕自己當場咳嗽一聲就被打為“病人”從而被開除,更害怕自己的醜态被揭露給父母并被打上“不配成為繼承人”的評價。盡管卡文迪許小姐瘋得人盡皆知,可沒人敢不拿她當回事。
于是他們彬彬有禮地離開了。
*
威廉在下課後刻意路過此處并目睹了這一切。
于是他在瑪蒂娜反客為主地将校長招呼到校長辦公室時,将落後了一步的安妮叫住。
“卡文迪許先生。”他擡起手,纖細的手指間拎着一根細細的金屬鍊條,下方綴着一片金絲框框住的單片鏡片,“你的東西掉了。”
安妮頓住腳步,下意識地去摸鼻梁,在想起自己因為擔心瑪蒂娜小姐和人打起來于是提早将眼鏡放進口袋裡時,她又去摸口袋,摸了個空。
“謝謝,莫裡亞蒂教授。”
她禮貌地接過,與威廉保持堪稱疏離的社交距離。
“你和卡文迪許小姐關系似乎很好?”威廉微微眯起眼睛,探究的目光并不冒犯,“她很維護你。”
雖然剛才從始至終都是安妮亦步亦趨地跟在卡文迪許小姐身側,如同那個女仆一般。但從肢體語言上看,是卡文迪許小姐将她劃進自己的保護範圍。
“卡文迪許小姐對我很好。”安妮頓了頓,“她從十幾年前起就開始資助我接受教育,否則像我這樣的平民,又怎麼能夠來到這樣的學府?像我這樣接受她資助的學生還有成千上百個,我隻是成績最好,所以格外受她青睐。”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原先冷淡的面容忽然柔和了許多。
“可你也姓卡文迪許,是因為恰好同姓嗎?”
“不,因為我是孤兒,沒有姓氏。”安妮語氣平平,“卡文迪許小姐将她的姓送給我。”
“你的成績讓我刮目相看,卡文迪許小姐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謝謝您的誇贊,我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又是一個上流社會慣用的寒暄來回,威廉再度将話題引入他想探知的領域。
“你們是如何得知那位同學患有梅/毒的呢?”他假裝好奇似的問了一句,睫毛遮擋下的眸色漸漸深沉。
想到這裡,安妮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們将女人帶回寝室,被總務部的會計主任達德利·貝爾抓包。我聽見過他們的交談——宿舍的隔音不算太好——推斷其中有人得了隐疾,并且為了保密還去達德利開辦的醫院秘密治療過。卡文迪許小姐手上那張病曆單是詐他的,但那個蠢貨竟然承認了。”
“是嗎?”威廉眯起眼睛,聲音已經溫溫柔柔,“卡文迪許小姐有時候還真叫人害怕,不是嗎?憑借權力就能将學生輕易地開除,校長都不得不聽話。”
安妮皺起眉頭,為這種言論而不喜。事關瑪蒂娜小姐的名聲——雖然她本就沒什麼名聲,但安妮不允許任何人說瑪蒂娜小姐的壞話——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多說幾句:“如果瑪蒂娜小姐沒有權力,她就辦不成今天這樁壯舉,那這個國家的二分之一人口就永遠不可能上大學。她很好。你沒有見過她做的那些事,沒見過在她庇護下那些工人、農民、學生眼中的光,就不可能知道她是一個怎樣偉大的人。”
于是威廉低頭了,誠懇地對安妮道歉:“抱歉,是我失言了。”他轉移話題,“——你認為達德利特意将這些病曆單備份是為了什麼?”
安妮頓了頓。
她神色不明地看了威廉一眼,說出的話也一樣含糊:“誰知道呢?”
她想起昨天瑪蒂娜小姐對她說的話。
“達勒姆上空的陰雲來自兩股勢力。一股來自貴族明面上的剝削,一股則來自暗處——”
早在安妮不知道的時候,女仆瑪麗安就已經偷來了整整一箱賬本與信件。這些東西堆在桌面上,滿滿當當,紙張由于堆得太高而轟然倒塌,從桌面上傾瀉下去。
“——達德利·貝爾。”
瑪蒂娜的手指從這個名字上漫不經心地劃過。
“掌握這些将來繼承爵位的貴族學生們的把柄,敲詐勒索;與□□暗中勾結,收購、售賣ya/片,開辦ya/片館;壟斷本地醫療事業,控制藥物價格。”
她并不為這些罪行而感到厭惡,反而玩味地笑起來,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窗戶前,欣賞彙聚在低空的沉沉烏雲。
“既然他們已經殺了達布林,自然也不會放過達德利。我已經按照他們的暗中操作并期許的那樣來到這裡——”
瑪蒂娜浸了血般的嘴唇勾起毛骨悚然的弧度。一道白光從刺破天空,照耀得她的臉蒼白如紙。雷聲轟然而緻,世間萬物歸為寂靜。
——“現在輪到你們為我表演了,莫裡亞蒂。”
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猛的掀翻一旁局面一片狼藉的棋盤。棋子驟然跳入地面,爆發出暴雨傾盆的脆響,連綿不絕。
春季的汛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