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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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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過後,天空難得地晴朗了許多天。曠野上異常的安靜,沒有風呼嘯而過。陽光也肉眼可見地透射過雲層,來到地面。灰蒙蒙的陰影似乎從這片土地上被擦去了,取而代之是清澈的藍與綠。

這在英格蘭東北部的達勒姆是罕見的。

盡管就在不久前,瑪蒂娜還在達勒姆大學大鬧了一通,脅迫校長開除了三個學生。但來自卡文迪許家族的贊助是實打實的,已經嘗到順從大小姐的甜頭的校長依然興高采烈地邀請大小姐前往聖希爾德女子師範學院宣講。

面對台下的一張張鮮活的面孔,瑪蒂娜心情都明朗了:

“我想你們也許聽過我的名字,也許沒聽過。比起瑪蒂娜·席格莉德·卡文迪許這個名字,我要更以‘瘋子’這個名号出名。至于為什麼我會成為瘋子,其實很簡單。幾個世紀前,有錢、有文化、脾氣古怪的女性會被定義為女巫,綁上火刑架。然而今天我們已經不能焚燒女巫了,所以隻能将有錢、有知識、不守規矩的女人稱作瘋子。我從不以這個名号為恥,恰恰相反,我很驕傲于他們這麼稱呼我,這是對我财富、智慧和反叛的肯定。在座的各位同學們,如果在幾個世紀以前,這個禮堂裡的所有女人都是女巫,我們燒起來能供十台蒸汽機運作三天。”

這個地獄笑話讓台下的女學生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瑪蒂娜從不忌諱自己瘋子的名号。也許對于她人而言,“瘋子”會讓她的一切人權都被剝奪殆盡。但瑪蒂娜不同,她的力量來源不僅在于她那不值錢父親的血脈,也不隻來自她的财富,更在于随着她一系列産業與配套社區、學校、醫院以及規章制度的建立完善,發自内心效忠于她的人不計其數。如果這是十三世紀,當女王膽敢口吐狂言“女性不應獲得政/治權利”時,按照中世紀的習慣光明正大繼承爵位的瑪蒂娜早就進京逼宮zheng變挑釁道:“陛下何故造反?”

所以瘋成為了瑪蒂娜令人畏懼的力量。可惜如今不是十六世紀,他們再也不可能以“女巫”為控訴理由剝奪她的一切,隻能一邊貪婪地觊觎她的财富、一邊充滿畏懼地痛恨她的無法無天,又不得不對她點頭哈腰。

“那麼我想問你們,你們為何要成為一名‘女巫’呢?——我是說,你們為什麼選擇來到這裡,并有志于成為一名教師?是為了女教師的那點微薄薪水?還是為了在教導貴族小姐時盡管飽受嘲諷卻能不被視作女仆的微薄尊重?還是為了将來在婚戀市場中能夠将自己包裝得更為體面?”

接觸到一些陷入思考的眼神,瑪蒂娜微笑起來:

“我們應該思考一個問題:老師是什麼?教師是教育學生、傳播知識的職業。一個人生命的長度是有限的,但是思想延續的廣度是無限的。當你埋葬于六尺之下時,你的學生們、你學生的學生們,依舊傳播着你的教誨,讓你的思想、你的精神、你的靈魂在廣闊的世界裡得到延續,這可是一件能上天堂的事。你們選擇的就是這樣一條道路。”

她眨眨眼睛:“當然了,我明白糊口的重要性。若是生活得不到保障,理想也隻是空談。恰好我建立了足夠多的女校,需要足夠多的老師,也開了足夠多的工資。如果你們想要傳授更為高深的知識,出門左拐達勒姆大學女子學院歡迎你的到來。如果你們需要幫助,我也會支持你們,比如給女子學院提供二十萬英鎊的獎學金。我的意思是——”

瑪蒂娜清清嗓子:“我祝願在座的各位自由、勇敢、獨立、健康、昂揚,祝願你們如雌鷹翺翔天空,擁有廣闊燦爛的人生。。”

無視台下一些不算和諧的異響,瑪蒂娜心平氣和地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掌聲。

她們也許若有所思,也許毫不贊同,也許因為接觸了從前從未接觸過的觀點而陷入迷茫,又或許發自内心地贊成并獻上掌聲。

但總算是個很好的開始。

讀書不僅是讓這些姑娘擁有謀生手段的——文盲女人照樣可以耕田紡織或是成為工人——而是為了讓她們學會思考。隻有當她們的視野随着知識的領域漸漸擴張、接觸到更為廣闊的世界,她們才會質疑起自己一直習以為常的“規矩”是否正确,乃至要求進一步的權利。否則無論怎麼長進,她們也不過是從廉價商品變成昂貴珍品——還是一如既往地受剝削。

然而現在不同了,瑪蒂娜會為她們提供一切反抗不平等的支持,隻要她們願意。

“卡文迪許小姐,請問接下來您想參觀何處?”

校長恭恭敬敬地詢問瑪蒂娜。

瑪蒂娜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我和人有約了,就此别過,校長先生。”

*

安妮正在等待她。

紅發的少女身長玉立,站在英格蘭北部難得一見的明媚陽光下,眯起金屬色的淺灰色眼,一向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淺笑。見到瑪蒂娜,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收入胸前的口袋中,邁出利落的步伐迎接她的瑪蒂娜小姐。

“我猜想您今天的宣講會很順利,想邀請您慶祝,希望賞光。”安妮将手扶在胸前,向瑪蒂娜鞠躬行禮。這樣略帶正式的禮節對于過于熟悉的二人而言不免有幾分戲谑的意味,讓瑪蒂娜忍俊不禁。

她心情很好,将手遞給安妮:“可我記得你的邀請在三天前就發給我了。”

安妮握住她的手,俯身行吻手禮,嘴唇在碰到瑪蒂娜的指尖前停下了動作。她彎起眉眼:“因為我對瑪蒂娜小姐有足夠的信心,相信您想達成的目的必然達成。當然,如果不夠順利,慶祝就會變成安慰,但我與您相聚的結局不變。”

瑪蒂娜收回手,抱起胳膊,似笑非笑:“安,這套話術是哪學來的?”

立刻就被看穿了,安妮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想要去扶眼鏡,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已經将眼鏡收起來了。

“在學校結交了新朋友,難得的不算惹人厭。”

“好啊,你自己有數就好。”瑪蒂娜沖安妮揚起下巴,“請問卡文迪許先生,你想邀請我上哪兒慶祝?”

——Criterion 酒館内,瑪蒂娜晃晃杯子裡寡淡微酸的蘋果酒,撇嘴吹去酒面上的泡沫。

“我猜想您不介意這個時候來。”安妮淺啜一口酒,“晚上這裡會很熱鬧,但是男人太多,我不想您不快。”

瑪蒂娜點點頭,饒有興緻地用簽子将奶酪、豌豆、鹹肉片、橄榄串起來,一起放進嘴裡慢慢咀嚼。她慢慢喝了口蘋果酒,輕輕哼唱起來。

“您心情很好。”安妮抿一口啤酒,“恭喜您達成所願。”

瑪蒂娜挑剔地看了眼酸奶油拌的黃瓜沙拉,用炸土豆片擓了一勺,丢進嘴裡嘎吱嘎吱地嚼。

“還是個開始呢。”

“但是個好開始。”安妮撕下一片面包幹,蘸了腌魚子抿進嘴裡,“以後她們哪怕不用效仿我,也能光明正大地進入大學。”

“是啊。”

瑪蒂娜伸出手放到安妮臉龐,以指節摸了摸她的臉。她的眼神難得地染了些許溫情,柔軟且有溫度:“這些年辛苦你了。”

安妮下意識坐直了:“不,我并沒有——”

“我知道你其實并不愛與你的同學們結交,隻熱衷于學術研究。”瑪蒂娜撫摸安妮臉龐赤褐色的鬈發,“你為了減少反對者,付出了足夠多的精力。其實你不需要做這些,否則要我做什麼?”

安妮的聲音忍不住放輕了:“我想幫助您,就像當初您帶走我那樣。”

瑪蒂娜笑了。

“打擾了,這是你們點的甜品。”

酒館的一名女招待神色古怪,繃直了脊背,嘴角也繃得緊緊的。她硬邦邦地招待店内僅有的兩位客人,在放下餐點後快速離開。

安妮臉上劃過一絲懊惱:“她是傑西卡,上次我和阿特伍德——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位朋友——來這裡的時候,我們認識了。”

瑪蒂娜撿起配甜點的勺子,漫不經心地敲敲酒杯:“你不喜歡她嗎?”

端起酒杯,安妮并不飲酒,隻是盯着略有渾濁的液面上不算清晰的倒影,神色淡漠:“她是個讨人喜歡的姑娘,為人爽快。但她喜歡的是安德烈·卡文迪許。”所以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予以這個姑娘任何回應。因為對于一個擁有傳統愛情觀念的女性而言,在木已成舟後才讓她得知她擁有的并非她想要的,那是真正的殘忍。

瑪蒂娜挖一勺浸了酒的奶油甜點,喂到安妮嘴邊。

“你覺得愛情是什麼呢?安。”

安妮含含糊糊地咽下那口甜得過頭的甜點,用啤酒勉強送下,才終于開口:“是将婚姻剝削本質浪漫化的僞裝。”

見瑪蒂娜挑起眉,安妮不疾不徐繼續道:“愛情是什麼?其實男性是很少有愛情的。他們也許貪慕美色、也許需求子嗣、也許需要照顧,因此生出占有欲來,并以愛情為借口來使這種沖動浪漫化,方便自我感動。可女性好像又很擅長愛人。如果男性缺乏這種品質,而女性又恰好富含這種品質,那我并不懷疑,按照當前的性别制度而言,這種品質并非一種美德,而是馴化女性心甘情願奉獻自己的麻醉藥。”

瑪蒂娜摩挲手中的勺柄,沉思許久:“但是比起毫無自主選擇權、被父母一手包辦的婚姻,愛情顯然是一種發自女性内心的‘選擇’。她們似乎更為進步了,但卻從一個火坑踏入另一個火坑——她們被剝削得更為隐蔽、浪漫、心甘情願。”

“抱歉,打擾了。”另一名身子輕盈優雅的女招待來到桌前,“請問需要續杯嗎?”

“好,非常感謝,弗裡達。”安妮對弗裡達微笑,轉頭詢問瑪蒂娜,“瑪蒂娜小姐,您需要嗎?”

“好。”瑪蒂娜颔首。

弗裡達以一種舞蹈般的步伐端起兩個酒杯,蓄滿酒,又輕盈地跳躍回來,繞着桌子旋轉一圈,将沉重的兩個酒杯放回桌面。盛滿了的酒杯一滴酒都沒灑。

“這是弗裡達,她是這裡的舞女。”安妮對瑪蒂娜介紹,“我先前與阿特伍德來這裡的時候認識了她。”

當安妮念到“阿特伍德”時,弗裡達臉色微赧。

瑪蒂娜明白了。

“怎麼你幹起了招待的活?”她問弗裡達。

弗裡達将臉龐的頭發别到耳後:“我醒的早,頂一下其他姐妹的活而已。”她明亮的眼睛狀似不經意地從安妮和瑪蒂娜之間劃過,“卡文迪許先生,請問這位是?”

“瑪蒂娜·卡文迪許。”瑪蒂娜沒等安妮開口,就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弗裡達笑了:“你們是姐弟嗎?”

“你猜猜。”瑪蒂娜起了惡作劇心思,“提示:安隻是個平民窮學生,他能上大學是花我的錢。”

聽聞此言,弗裡達臉色變了又變。她自知失言,低下頭:“抱歉,我無意打探你們的關系。”

傑西卡愛慕的卡文迪許先生其實是這位富豪大小姐養的小白臉,卡文迪許先生甚至連姓氏都随大小姐!

弗裡達打算好好告訴自家姐妹這個消息,打消她的暗戀念頭。

于是弗裡達平滑地轉移話題,詢問安妮:“卡文迪許先生,請問盧西恩最近如何?”

“阿特伍德?”安妮愣了一下,“他不在你這邊嗎?我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

弗裡達怔住了:“不,自從他上個星期向我求婚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她不安地咬了咬嘴唇,陰雲籠罩在她的眉宇之間,讓她的眼眸黯淡了許多。念及客人在此,她強打起精神,勉強露出笑臉:“如果有需要的話請随時叫我。”

她背過身去,以手背匆忙抹了下臉,離去的腳步不如來時的輕盈。

“請問弗裡達小姐在嗎?”

達德利·貝爾出現在酒館門口,眯着眼睛,臉上的笑容有些滑膩的意味。他曲起手指扣了扣門,探頭進來。

“啊,安德烈……還有卡文迪許小姐?”

他遲疑了片刻,有些後悔選擇今天前來這裡。

安德烈·卡文迪許,所有人都猜測他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瑪蒂娜·卡文迪許小姐包養的情人。達德利想過是否要借酒館女招待愛慕安德烈的事情勒索他,威脅他如果不給足夠的錢就告訴卡文迪許小姐,讓他失寵。可是經過觀察,安德烈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充裕的财産供他勒索的。達德利也想過是否要借包養小白臉的事情勒索卡文迪許小姐,威脅她的名聲。可在今天剛一觸碰到卡文迪許小姐的眼神,他就立刻打了個冷顫,明白過來這不是他該惹的人。

——别的貴族在遭到勒索時也許會不情不願地給錢,但卡文迪許小姐卻絕對會對這些無關痛癢的威脅報以大聲且輕蔑的冷笑,然後擰斷他的脖子,提醒他下地獄時注意腳下安全。

這個蠢貨還沒發現他保險櫃裡的賬本和信件已經全部都是複制品了。

他重新堆上谄媚讨好的笑,對瑪蒂娜彎腰:“日安,卡文迪許小姐,希望我的出現沒有打擾你的雅興。我來這裡是替盧西恩·阿特伍德同學向他的情人弗裡達傳遞消息的。”

弗裡達在聽到動靜時就已經從櫃台後出來了。她的眼眶還是紅的,由于“情人”這項不算禮貌的稱呼而眉頭緊鎖。

“什麼事?”

她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裙擺。

“是這樣的,盧西恩同學認為還是有必要将這件事通知你,弗裡達小姐。”達德利笑眯眯道,“他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沒法來見你了,因為他的父親為他訂下了一位名門淑女做未婚妻,他得回家完成儀式。如果你不願意繼續做他的情人的話,他也可以給你一些錢。”

他無視弗裡達瞬間沉下來的難看臉色與眼眶裡屈辱憤怒的淚花,轉身離開,背對着她輕佻地揮手:“就是這樣,回見。”

等達德利的背影完全消失,弗裡達眼眶裡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她無力地癱進在一張椅子裡,趴在桌面上,肩膀劇烈地抖動,連帶着桌面也抖動起來,震動聲随着腳下的木地闆蔓延。

見此情形,瑪蒂娜按下安妮的肩膀,起身坐到弗裡達對面。

弗裡達歎息一聲,強行忍住眼淚,埋在胳膊裡的腦袋并不擡起,聲音悶悶傳來:“讓您看笑話了,小姐。”

“沒關系。”瑪蒂娜翹起腳,架起二郎腿,“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換換心情吧。”

見弗裡達的肩膀不再顫抖,腦袋以輕微的幅度點了點,瑪蒂娜繼續道:

“有一個來自名門世家的貴族,他與一名鄉紳女兒一見鐘情。兩人迅速墜入愛河,不顧世俗眼光與門第階級的阻攔,成為夫妻。他們結婚後不久,就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兒。貴族欣喜若狂,将這個女兒視為上天賜予的禮物,但他更想要個兒子。這名鄉紳的女兒在生第一個孩子時就得了尋常産婦都會得的産褥熱,即使痊愈,但仍然要了她半條命,以至于生育困難。她沒辦法拒絕她的丈夫,因為她隻是一個鄉紳的女兒,而他是貴族。她隻能不斷地懷孕,不斷地流産。”

“之後呢?”弗裡達問。

瑪蒂娜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蘋果酒:“她的丈夫對此失望透頂。他的男性雄風無法在妻子身上得到體現,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讓他倍感丢臉,于是他将希望寄托在情人身上。他與情人尋歡作樂,毫不忌諱讓重病纏身的妻子知道。她的身體已經被重病拖垮了,可她的丈夫還要在精神上摧毀她。她知道她得做一個賢惠的妻子,滿足丈夫生兒子的需求,對丈夫花天酒地視而不見。可她做不到。她為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妻子而備受折磨,也為丈夫的無情怒火中燒。她想離婚,卻又擔心女兒因此受苦。在臨死之前,她鼓足勇氣提出離婚,卻得知原來她從來沒有離婚的權利。在階級差距與性别剝削之下,她的身體從來都不屬于自己。在這種絕望中,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弗裡達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盯着瑪蒂娜,一字一頓地認真道:“您是在講如果我和盧西恩結婚後會經曆什麼嗎?”

瑪蒂娜抿了口酒,輕描淡寫道:“不是啊,我在講我父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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