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醫很快來了。

趙何清和雲歸聊了幾句話的功夫，他抱着醫藥箱匆忙忙進來，人還沒看清呢，先急慌慌的叫：“小滿呢小滿呢？快讓爺爺看看傷哪了！”

門被咣當一聲推開，雲歸吓得一抖，待聽清府醫的話，忙應：“公子在這！”

不用他說，進來的劉老就看到了他們，抱着藥箱跑過來，對着趙何清先上下看了一通。

他松下氣：“全是外傷，無事無事，上幾天藥就能好。”

雲歸眼巴巴看着他手腳麻利的上藥包紮，心裡揪着的一塊終于稍稍撫平，有了閑心注意起别的了。

手不自覺的發顫，他吸口氣平複，還是抖的不行。

“勞煩您了。”

趙何清溫聲說着，轉頭看雲歸，便見着人蒼白的臉，和不住發顫的身子。

他一下皺眉：“阿雲，怎麼了？”

劉老跟着看過去，一眼就道：“是應激。”

給趙何清打好結後，他拉過雲歸的手把脈，眉頭一會皺起一會舒展的，釣的趙何清眉都皺成了川字，才道：“沒什麼大礙，許是曾經經曆過什麼，有了應激反應。看這樣子，反應不算太大，等時間長了或者接觸多了，便不會再這般了。”

“應激？”

趙何清念了一遍這個詞彙，想起上次雲歸見血的反應，問他：“是血嗎？”

雲歸聽劉老的話閉上眼來慢慢平複，點頭：“是。”

趙何清心下便有了答案。

雲府抄家時，雲歸作為活着出來的那個，少不得經曆那些血腥場面，心理受創大了，難免留下些後遺症。

他用好的那隻手握住他顫抖的指尖，放緩聲音道歉：“抱歉。”

雲歸迷茫：“您為什麼道歉？”

“是我沒有留意到你的不對，若非我拉着你那麼長時間，你也不會這般難受。”

雲歸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我又未曾同公子說起過這些，哪裡能怪到您身上？而且，”

他聲音低下去：“我亦是才發現。”

方才腦海全被公子的傷勢占滿，他一點都沒有什麼應激反應，直到放松下來，見到血就渾身發顫頭暈眼花的毛病才上來。

趙何清自是聽出了他的意思，心下熨貼，又忍不住心疼。

雲歸此前該是被好好養着的，家裡變故前應是從未經曆過什麼，血都見不到幾回。然雲府滅門那日，便是隻言片語，也能想出那日血雨腥風的慘烈。

未經大事的少年被迫快速成長，也不知經曆了多少的挫折才輾轉到京城，來了他的身邊。

趙何清想着，手上的力道越發輕柔，好似眼前人是易碎品，不敢使力去碰，生怕力道大了就把人弄傷了。

雲歸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閉上眼後眼前就是一片朦胧的暖光，那是燭火的光源。他安靜的坐在那裡，睫羽時不時顫上一顫，暖光打在他的側臉，像是被驚擾入眠的貓兒。

趙何清拉着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撫過，聽着劉老道：“年紀沒多大就經曆那些事，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雲歸回：“我已算幸運。”

倘若沒有家人，他早死在了府中。沒有拼死護他出逃的小厮，他也早晚死在柳雛手裡。如果最後沒有被趙夫人帶回府裡，跟在公子身邊，他也遲早會被柳雛逮到，逃不掉一死。

和很多很多苦難的人比，他已算幸運。

劉老感歎：“還是個豁達的娃啊。”

給趙何清包完了傷，他叮囑着：“不要讓傷口碰水，實在想洗澡了就讓和一小七他們給你擦擦身。再不濟，讓這小家夥來也行。”

今夜府裡熱鬧的緊，需要他的肯定不止這一處。他囑咐完，起身朝外走：“我先走了，你好好養着傷，這幾日晨練停一停，少練幾日不會耽誤什麼。”

“我知曉，您放心。”

趙何清應下，目送他出了門。

他再轉頭，問雲歸：“什麼時候掐的？”

雲歸“啊”了聲：“什麼？”

趙何清将他的手攤開，指腹摩挲過他掌心和手指上的月牙。

雲歸癢又不敢縮，心虛的别開頭：“忘了……”

“你啊。”

趙何清無奈：“下次再想掐，掐衣袖就好，别傷了自己。”

雲歸乖巧：“好，我記住了。”

趙何清看他，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有，總歸是沒再揪了。

“咚咚。”

門外和一的聲音傳來：“公子，結束了。”

“情況如何？”

“柳詩的人全部伏誅，現在我們的人在收拾場面。相爺進宮去了，夫人正朝這邊來。”

今夜宮變，趙忠柏作為丞相得知這個消息，怎麼說都得親自去一趟。秦绾怕是心憂着傷勢，才趕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