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結束,一場風雲即将變換。
趙忠柏回來後見了趙何清和雲歸,同他們細細說起朝堂上的事。趙何清習慣了父親這個模式,待他說完後思忖片刻,道:“柳太尉不是會任人宰割的人,他定是察覺到聖上想要除他的心,又握着兵權,難免不會狗急跳牆。”
“這是個棘手的事。”
趙忠柏認可的點頭:“就是因為忌憚這個,聖上才直到現在都未曾把他做的罪行當朝判決。不過他終歸居位京城,兵權握在手裡,人心可握不住。他是快要忘了效忠的是誰,我大乾的兵可忘不了真正該效忠的人!”
雲歸被話裡的铿锵震得一激靈,神色肅然的聽着。
他對朝堂的事了解不多,不過兩人的話聽過一輪,也弄清了情況。
皇上遲遲不動太尉是忌憚。如今許是有了什麼破局之法,讓皇上不在忌憚于此,動了除掉他的心。
趙忠柏同趙何清言罷,又朝雲歸道:“如今柳仲和柳詩在柳府禁閉,柳雛入了獄,待一切塵埃落定,雲家必将沉冤昭雪。”
雲歸重重的“嗯”了聲。
他感激道:“謝謝您,如若不是您願為雲家做主,雲歸不知還要多久才能給家裡讨個應有的公道。”
趙忠柏拍拍他的肩,“你是個好孩子,你父親也是個值得敬佩的人。我聽何清說,你要和他學四書五經來考科舉,入朝為官。”
雲歸應聲:“是。”
“不錯不錯。”
趙忠柏樂呵呵的:“有志向。”
趙何清側頭看着眼睛亮亮的雲歸,心下發軟。
他想他喜歡雲歸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雲歸很堅強。
家裡遭了那般變故,可他從沒想過苟且偷生的活過一生,而是輾轉到京城,想為家裡人讨個公道。
他沒有沉湎于傷痛,原先許是有借助相府的想法,後來意識到會對他造成麻煩,便潛心學習準備走科舉為官的路。可他又不死闆,當得知相府出手的事可以說是必然結果時,他便沒再糾結。
他又是知恩圖報的。即使現在看着不顯,但趙何清心裡清楚,雲歸對相府的恩情一直記在心裡,從他從始至終恭敬的态度便可窺探一角。
趙何清還記着雲歸說家裡人屍骨未寒的話。
雲歸是個重情的人,這點便看得出來了。
如此種種加在一起,彙聚成眼前人。趙何清有點想把人拉到懷裡抱着的沖動。他壓下這股勁兒,朝父親道:“太尉若是有了動作,難免不會記恨于您來下暗手。這幾日,父親出行定要帶着人手。”
“我知曉。”
趙忠柏道:“聖上如今已成長許多,個中關竅通了,早早便給我安排了人,這點不必擔心。”
“那便好。您方下朝,應當還有要事處理,孩兒便不打擾了。”
趙忠柏擺手:“知道你是嫌我這老頭子礙事咯!走吧走吧。”
趙何清溫和一笑,拉着雲歸往外走。
邁出門時,趙忠柏又想到什麼,叮囑道:“你們近日也别出去了,殿試還有十幾日,潛心學習罷。”
“孩兒知曉。”
……
被禁足在府内的柳仲自當不會坐以待斃。
皇帝想除他的心已經露出爪牙,便是這次他平安度過,他日若有把柄落下,他定吃不得好。
柳仲向來講究,高位居久了,早忘了被人指着鼻子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滋味了。
偏偏早朝的事傳了出去後,人人唾棄着他的兒子,連帶着他這個父親一起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丢盡了臉面,成了笑柄。
柳詩不敢這時觸他的黴頭,可如今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實在靜不下心來,隻得小心翼翼的出聲問:“父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怎麼做?”
柳仲冷笑:“這小皇帝早就看不慣我,隻是忌憚我手握兵權才不敢動罷了。現在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要除我柳家了!怎麼做?你告訴我,如今我柳家該如何做!”
柳詩怵他,被他冷言冷語激的一哆嗦。
柳仲看到他這窩囊樣,更是氣的不行:“你看看你這沒材料的樣兒!會試比文你比不過趙忠柏那兒子,我不說你什麼,我們在這一塊确實有短闆。可比武呢?趙何清文臣之子,你是我的兒子,卻連他都比不過!”
“我怎麼就有你這麼個廢物!但凡做事幹淨點,至于給别人留下把柄?我們如今又怎會被逼至此!”
“父親,”柳詩辯解,“我沒有和他比過武,當日隻是一時不察……”
“一時不察?”柳仲瞧他臉上結痂的傷口,毫不客氣道:“我看你就是全力以赴,都不定能傷人分毫!”
“父親!”
柳詩的性子随柳仲,是個聽不得别人說教的,尤其柳仲話裡話外的瞧不起刺痛着他,讓他更加忍受不得:“我聽您的專注于文,拼盡全力想在會試上拔得頭籌,自是疏于了鍛煉。可趙何清不一樣,他文化上就是比我有天分,他能有更多的時間練武,可我呢?您當真就不能看一眼我的難處,我也有在努力,我也沒有閑過一分!”
“笑話!”
柳仲指着他的鼻子,怒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裡出去鬼混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指使人去給他使絆子的事?還是你以為自己的手腳處理的幹淨,沒讓人抓到馬腳?”
他轉過身,懶得再看臉色慘白的兒子:“柳詩,你真讓我失望。”
柳詩的身體重重一顫,垂在身側的手攥的死緊,滴滴血液落在地上。
他在心裡念着那個名:趙何清。
“趙何清……趙滿……”
他低低念着,眼珠子通紅。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他怎會被他父親唾棄至此!他當日怎就沒有死掉,怎就那般命大!倘若他死了,他怎會被父親三番兩次的瞧不起!
難言的寂靜在他們之間蔓延。半晌,柳仲神色狠厲,獰聲道:“是他們硬要逼我走上這條路,那就誰也别想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