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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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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歸沒有多歇。

在府裡看過一遭後,他就和人去了亂葬崗。

亂葬崗是專門處理那些被判決的犯人屍體的地方,除了那些犯人,不少無人認領的屍體也都在那裡堆積。

一踏入内裡,一股腐臭味就飄在鼻尖。

翻找屍體的仵作拿着畫像在四處找着,這麼些日子了,找到的隻有兩具,還差着他的父親。

雲歸先看過了母親和哥哥的屍身。

母親是被劍穿胸而死,整理屍體的仵作幫她潔了面容,規規矩矩的擺在白布上,臉上搭着布巾。

哥哥和母親并排放着,他身上的傷很多,雲歸記得,是掩護他離開時被傷的。

白布遮在哥哥臉上,卻擋不住脖子上縫合的痕迹。雲歸跪在他們身邊,抖着手不敢去碰。

“娘親……哥哥……”

隔了許久,他從喉嚨眼裡逼出兩聲。

聲音很小,啞着也很難聽。換到平時,母親一定會蹙起柳眉,擔憂的問他:“逸兒怎麼了?可是着了涼?怎麼嗓子啞成了這樣。”

哥哥會皺着眉叫來郎中,讓人給他仔細着看上一看,非要讓郎中三番兩次的說沒事沒事才要放心。

可雲歸最後等到的,隻有仵作小心翼翼的聲音:“雲公子,雲知府的屍身……還沒找到。”

雲歸動了動身子,有些僵了。他愣了不知多久的神,才低低應:“我知道在哪裡。”

“父親不在常州,在京城。”

時間線往前翻數,年前柳雛被關押牢獄,他的人快馬加鞭去了京城告狀。柳雛當日得意洋洋的朝父親叫嚣,父親為了不讓罪名翻供,跟着快馬加鞭進了京。

這一去,便再沒回來。

雲歸原先以為他見到屍身的那一瞬間會崩潰的哭個不停,可實際看到他們的那瞬間,他腦子裡隻有昔日的時候。

母親總是溫溫柔柔,哥哥性子直些,對他卻是沒得說的好。

雲歸想着往昔,眼睛酸澀的不行,卻還是沒在屍身前落下。

他吸吸鼻子,在和一的攙扶下起身。

總不能,讓娘親和哥哥再為他擔心了。

他已經長大了。

和一是臨走前趙何清不放心讓他跟着來的,有個熟人相伴,雲歸也放松許多。他跟着仵作在四處找着其他人的屍身。

本該被斬首的是直系的他們,可雲府待下人極好,有很多都是為了護主而死的人。

雲歸找到了他的奶娘,也看到了他的小厮木尤,還有哥哥身旁常帶着的小厮。

這些都是往日的熟人,也都是雲歸的家人。他一一将他們找到,帶他們回了家。

雲家人的屍體是葬在雲府不遠處的山裡,裡面有一塊地是雲家人的墳墓。

雲歸在其他人的幫助下,一一将他們安葬,立了碑,燒了香,磕了頭。

雲府墓地處原先隻有幾個墳頭,如今一眼望去,卻是一個個鼓包。

幫忙的人漸次離開,和一拍拍雲歸的肩,先一步下了山。

林間寂靜,隻餘雲歸。

他跪在母親墳前,盯着上面刻的“慈母白嫦忻”幾個字,久久沒動彈。

隔了許久,他才擡起手。白皙的手指慢慢拂過,一筆一劃的走過這些字迹,在重來。

直到刻的字上染了紅,雲歸才回神般住了手。

他輕輕吸了口氣,小聲嘟囔:“好疼。”

很快又笑起來,搖着頭說:“怪我笨手笨腳,這點小傷,一點也不疼。”

有風嗚嗚吹過,雲歸笑的僵硬,他察覺到,立馬住了嘴。

在風聲裡,他安靜下來。

“娘親。”

不知過了多久,他出聲。

“父親在京城,我會把他找回來的,到時就讓他和您葬在一起,好不好?”

“父親平日裡最愛鬧您,沒有他,您一個人肯定會無聊吧。”

“哦不對,還有哥哥。”

“哥哥比我好動,肯定不會讓您悶了。”

“我被哥哥送出來後,進了京城。”

“在京城裡,我認識了相府裡的公子,他真的像父親先前說起的那樣,謙謙公子,很好很好。”

“也是因為有他,還有相爺,我才能幫你們讨回公道。”

他聲音忽的更低:

“娘親,哥哥,你們會怪我來的太晚嗎?”

林間的風聲更大了。

今日冷,山裡溫度更是陰冷。風聲大了,風也就大。可雲歸沒感覺到冷。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好多話,說到最後口都幹了,仍不願停下。

到了最後天色暗下,他才停下話頭,作别:“天晚了。”

“和一還在下面等我,我要回去了。”

“娘親,哥哥,不要擔心我。”

“我過得很好,遇到了很好的人,沒再受過委屈。”

“你們也要好好的。”

雲歸看過一個個墳土包,轉身離去。

又有風聲響,風擦過他的發,将他鬓邊的發絲揚起。

雲歸下了山。

和一在山下等着他,見到他下來,臉色白的幾乎透明,吓了一跳。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扶住雲歸,生怕他下一秒一頭栽過去:“你……還好嗎?”

雲歸搖搖頭,朝他露了個笑:“我沒事,别擔心。”

和一可不敢放心,雲歸回來的路上很趕,就怕仵作找的不耐煩了走人,日夜兼程快馬加鞭的回了常州,臉色一直不太好。

今日這一天,發生的事他也都看在眼裡。他是自小就跟在趙何清身邊的,沒見過家人,便是如此,他也知道家人的屍體擺在眼前的那種痛苦。

雲歸才十六歲,在他眼裡還是個小少年,這樣的人,看着家人的屍體那般慘烈,如何能不痛心?

他抓緊雲歸的手臂,沒再多言,帶着他離開。

雲歸上了七次山。

頭七早就過了,他現在的舉措,更多的是在彌補。

父親的屍首從京城的城郊運到了常州,雲歸一直等到葬下父親,才和和一出發離開了常州。

此次一别,京城已過四月海棠,到了六月栀子花季。

城中有處書館栽着栀子花,不遠處的茶樓裡也有一棵。潔白的花朵在陽光下盛開,聖潔又高貴。芳香四溢,風一吹,滿城栀子花香。

金榜在殿試後的次日就公布了名單,雲歸有收到趙何清的信,知道狀元郎是他。

已經過了考試季,沒考上的學子從哪來回哪去,繼續來年備考。考上的學子或領了功名,或還在等着後續任職,因此茶樓裡的學子也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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