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何清被封的官職是從六品的翰林修撰,接觸皇帝的次數很多。托趙相這個帝師的福,他有過幾次見皇帝的經驗,工作做的如魚得水,自己的時間亦有很多。
雲歸回來後,他如約做了他的夫子,教他四書五經。
乾朝的科舉不止考四書五經,還有旁的,例如儒家經典、法律知識、數學和書法什麼的,都有或多或少的涉及,但以四書五經為主。
每晚醜時的練功搬到了酉時末,太陽落山的時候涼風習習,很适合運動。
夏日到來,衣衫從厚的換到薄的。小書房的衣櫃提前有人放了雲歸的衣服,隻是往日雲歸在主卧的時間多,知道衣櫃裡有他的衣服,卻從未打開看過。
今日照常在小書房習課。要說雲歸最不擅長的,莫過于數學。他記性好,腦子轉的不慢,但算術對他來講還是有些難。
趙何清在教他時從未擺過臉,即便他一道題錯了又錯,也隻是無奈的屈起指節敲他的腦袋瓜,道一聲:“錯了。”
雲歸看着這道錯了一次、被趙何清講解完換成類似題型結果又錯了的題,自閉的把腦袋往趙何清的頸窩裡一埋。
“阿滿,我覺得隻做個進士也不是不可以。”
雲歸有些生無可戀。
原先在家裡,雜七雜八的話本子和奇聞要事乃至亂七八糟的閑話雜談他都看過不少,正經書沒過過幾本但也看過些,唯一沒有接觸過的,就是算學。
家裡人不約束他,對他也沒有強制要求,在學堂裡到了這門課便是開小差都不會被說教。因此,雖說文科類的他都有學過的記性,可對于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興趣的算學,他是真的一點知識都沒記住。
從頭開始學,第一次聽趙何清講,雲歸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魂都不知道飄哪去了。被抓包後,開始還會囧的不好意思道歉,現在放開了,走神被抓也有理有據的說自己是在和數字辯論。
“進士同三甲一樣,皆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東西。阿雲,便是進士,算學也是絕對落不得的。”
趙何清揉了揉頸窩處的腦袋。
雲歸還沒有及冠,頭發仍是發帶綁着,在腦後梳着馬尾。被他揉了幾下,少年人把腦袋拔出來,唉聲歎氣的繼續研究那道錯題。
“嗯嗯,先生說的是。”
他拿着筆勾勾畫畫着自己錯的地方,神色認真:“學生會好好學的。”
——好好學的好學生隻堅持了五分鐘。
算學,往往一道更比一道難。前一道學會了,後一道就又卡了,同類型的題變換一下,又是一道新的題,又有新的錯誤。
雲歸一到這門課就開始這卡來卡去的流程,學習的熱情火苗在一次次錯誤中啪的一下就滅了。
“阿滿。”
他有氣無力的耷拉着腦袋。
“……我覺得貢士也不是不可以。”
趙何清忍笑。
雲歸的一雙貓眼都呆滞清澈了不少,低着腦袋蔫吧吧的,若是有耳朵,這會兒準撇着,有尾巴也得耐不住的來回啪啪甩。
被自己想的畫面給逗得沒忍住,趙何清還是笑出了聲。雲歸耳朵動了動,扭頭看過來。
“先生,學生有一處不解。”
“何處不解?”
“為什麼這些公式不能直接進入我的腦子?”
雲歸都沒力氣管趙何清笑他的事了,在這科上他自己也知道進度慢了許多,可就是學不會。
他也是真誠的在表示疑惑。
趙何清撐着腦袋又笑了會。
笑夠了,他一本正經的提議:“白柯不久前說的那個方法,或許可以試一試。”
“不管用。”
雲歸盯着宣紙上的數字:“……我偷偷試過了。”
趙何清意外。
他想起什麼,嘴角又壓不住了:“前夜你悄悄的下床,不是起夜,是去用‘土法子’了?”
雲歸郁悶:“……嗯。”
他控訴:“一點效用都沒有!”
白柯說的土法子,其實隻是個玩笑。
雲歸想考科舉的事他們這些熟人已經都知道了,聽聞他算學學不好,知識進不到腦子,白柯便想出個歪主意。
他說:“或許把想學的那頁放在腦袋上,讓它試試自由進腦呢?”
好一個自由進腦。
雲歸知道這不會有用,但對于一個學渣來說,死磕不過就開始什麼都想試試了。
雖然現實結果……确實沒用。
趙何清真沒想到雲歸為了這一門課連這奇怪路子都去試了,不由好笑又無奈:“公式是死的數字是活的,一個類型的題雖然會磕的時間久點,但過去了便也學透了。不要着急。”
雲歸:“嗯嗯。”
雲歸:“那可以休息一下了嗎?”
趙何清看他,他眨巴着圓眼看回去。
“……嗯,這門課學的時間确實長了,休息半個時辰再繼續吧。”
趙何清松口。
——雖然隻學了一刻鐘。
有他的話,雲歸身子一歪倒在他身上,在他臉上蜻蜓點水的落下一吻。
那日栀子花香裡的吻和剖白的心意,誰都沒有細究下去,隻是心照不宣的做着一些比往日越界一些的小動作。睡覺時開始的相擁,時不時的吻,沒有深入,點到即止。
雲歸覺得自己已經不太能等到三年後了,可再怎麼也得等一年,這是最起碼的底線。
趙何清知道,所以兩人誰都沒提。
克制的在雲歸的唇角落下一吻,趙何清放他起身:“去罷。”
雲歸昨日約了和一趙七去打水漂,夏季易玩水,雲歸還在好動的年紀,心事了結之後人是越來越有原來的少年樣了。
他腳步輕快的離開書房,趙七和和一在外頭候着,雲歸過去時,兩人正同款蹲姿的唠着嗑,邊上放着兩把椅子。
雲歸:?
“在幹什麼呢?”
他好奇的跟着蹲下。
趙七和一正一隻手疊一隻手的蓋着一個東西,他歪歪腦袋,圓眼裡全是好奇。
趙七問他:“你怕蟲子嗎?”
雲歸擡頭看了眼不遠處長的筆直葉子茂盛的樹,猜測:“是蟬?”
見他反應不像是怕的,趙七和和一一起撒開手,露出底下趴着不動的蟬。
“我們嫌它叫的吵,就把它抓下來了。”
趙七解釋。
“就這一隻?”
“那不是,有七八隻呢,就是……不耐玩。”
趙七摸摸鼻子,指着這剩下的獨苗苗:“給你剩的,你要是不怕可以動動,怕的話我就把它扔了。”
雲歸不怕蟲子,但也不喜歡玩,他禮貌拒絕:“還是不了。現在去嗎?”
他指打水漂。
有更好玩的,這獨苗苗就沒了吸引力,趙七和一立即應:“去。”
蟬被和一随手丢到樹底下,那裡橫七豎八的倒着幾隻,發不出一點惱人的叫了。
說是半個時辰,雲歸便如約玩了半個時辰回去。
趙何清在下棋,雲歸跑過去蹲下,下巴擱在桌子上看着棋盤上的黑白子。
“怎麼在這裡下棋?”
他們打水漂那裡也有亭子,完全可以在那裡下棋,還可以看着他。
趙何清下了白子,順手蹭蹭他的臉:“怕你分心。”
随後視線下移,落在他沾了水痕的衣領上。
“去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