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代倫咬牙切齒的咒罵聲遲了一步在雪鸮耳邊響起。

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心靈震懾，遠離蟄伏僞怪後才逐漸恢複理智：“快，離它遠點！”

貓頭鷹看了眼自己背上的精靈“咕咕”鳴叫一聲算是提醒，随即雙翅展開裹挾着風聲迅速而起，她對黑暗的地下不熟悉，金棕色的雙眼專注地掃視着眼前的景象，用最短的時間鎖定住了扳回一局的關鍵地點，瑞秋靈活的軀體貼着岩壁鋒利的邊緣滑行，盡量避開了一切攔路的石頭，身後不時響起的撞擊聲提醒着她那隻蟄伏僞怪又不死心的追上來了。

“它分裂了！”阿斯代倫适時提醒：“蓋爾說得對，這家夥能創造出分身，根本分不清它的本體。”聰明的遊蕩者邊說邊掏出繩索，用不會限制瑞秋飛行的方式把自己固定好，雪鸮的行動便沒了顧忌。

地下世界錯綜複雜，巨型貓頭鷹的體型又太大，很多類人生物覺得寬敞的地段，雪鸮的身體并不能通過，于是瑞秋利用自己驚人的敏捷躲避着鐘乳石陷阱，乘着空氣在石林中穿梭，龐大的身軀從遠處看去就像一輛起伏不定的魔法船，時而突兀懸停，時而極速向上、時而貼地飛翔。

分裂成四隻的蟄伏僞怪沒有氣餒，緊緊墜在貓頭鷹身後像追逐獵物的索命亡靈，幾乎成了巨型雪鸮拖長的羽尾。随着她們距離越縮越短，被巨貓頭鷹折騰到失去理智的蟄伏僞怪就越興奮，它完全忘了雪鸮龐大的體型會阻礙它的視野，而這個破綻就是瑞秋想要的，隻見巨型貓頭鷹避開一片下沉的穹頂後，猛然收攏翅膀，巨大的體型在空中翻滾一圈，順利穿過眼前被暗河沖開的岩壁裂隙。蓬松的羽毛險而又險地磨擦上利刃般的石窟表面，被割斷了一些，卻也讓反應不及的怪物狠狠撞上了岩石，尖利的哀嚎和碎石跌落的聲音同時響起。

劇烈的撞擊讓蟄伏僞怪受傷不輕，它識時務地放棄了眼前巨大的“獵物”，瑞秋壓力驟減，趁機甩開了一大截。

直到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不對，散發着光芒的晶石零星點綴在穹頂上、岩壁上，在龐大的空間裡顯得有些黯淡，但足夠雪鸮看清更遠的景象了，這裡的岩石沒有太多棱角，穹頂的鐘乳石看起來也要溫和許多。如果說從豎井掉落後的地下世界擁有密不透風的黑暗的話，這裡就像天空中張開了無形的網，接住了細微閃爍的小小星塵。

誰能想到隻是穿越了一個小型岩洞，她們就進入到另一個未知空間呢？

沒有來到幽暗地域前，瑞秋很難想象費倫的地表下還深埋着這麼龐大的地下世界。這裡就像夜晚的叢林，或者說像是地表森林的影子，黑灰色的石頭穹頂是天空，層層矗立的鐘乳石就是組成森林的樹木，團團簇簇的菌類是苔藓上的花朵，它藏在泥土下，作為深埋地心的隐秘空間，它也擁有河流與峽谷，地下暗河看起來很安靜，泥沙碎石沉沒在河流底部，水質清澈無比，或許隻有雨季才能次次喚醒它們，從岩壁上遍布的階梯狀流水紋路來看，河流的腳步聲在這裡奔騰了至少上千年。

“為什麼地下會有峽谷？這會讓我覺得地表很不安全，你懂的，每天都有上萬類人生物和怪物在地面上使用泥巴魔法，說不定哪天就地陷了呢，哈哈。”阿斯代倫問出了瑞秋的心聲，微弱的光源能給他們一些安全感，這也讓憋了很久的吸血鬼衍體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他的後半句話就沒那麼友善了：“喂，小鳥，你的母親是自然是嗎？德魯伊應該可以溝通自然吧，那能不能問問她，我們生活的地表應該沒那麼容易和地下世界融合？不然大家全部要當地下的鄰居，到時候月精靈、日精靈，黑暗精靈歡聚一堂，呃，這太尴尬了。”

如果他能看見貓頭鷹的表情，一定會發現雪鸮正眯着雙眼露出了人性化的無語，隻是她的脾氣太好，清楚這是吸血鬼衍體表達不安的一種方式，蓋爾的心靈鍊接在他們穿過裂隙時就斷了，她成了阿斯代倫唯一的聽衆。

現在的洞窟比起上一個要絢麗許多，瑞秋起初不清楚岩石上大面積的斑點是什麼，靠近細看才發現那是不知名的發光苔藓，它們居住在這裡一層層暈染上黑灰色的岩石，仿佛被自然雕刻而出的蜿蜒浮雕。

也正是這一層淺淡的光暈，讓瑞秋發現了奇怪之處，岩石上有幾團突兀的隆起，它們擁有岩石的粗糙紋路，卻破壞了整個岩壁的協調感，看起來就像是岩石生病後的增生物。直到“增生物”感覺到附近的熱量集體動了動，吸附得嚴絲合縫的裙邊翹了起來，這一刻仿佛岩石突然生長出了魚鱗，并且它們正在跟随着呼吸起伏，一片、兩片、三片……整整有六隻！

這個感覺簡直讓人頭皮發麻，瑞秋終于知道為什麼阿斯代倫會把蟄伏僞怪認成鬥篷了，它們動起來的時候背部肌肉就會舒展開來又跟随動作緩緩皺起，裙邊似的翼膜自然垂落下去，就仿佛一件件懸挂在岩石上的肉質布料。

‘這絕對不美麗。’瑞秋想。

六隻形似蝠鲼的生物，齊齊發出的低吟聲居然讓她反應都慢了半拍，等到雪鸮揮動翅膀火速轉向的時候，那一件件浸潤了油脂的鬥篷已經追上來了。

“天殺的，怎麼到處都是！”阿斯代倫被突然加速的巨型貓頭鷹扯得差點失去平衡，幸好他的蛛行術還沒有失效，他用膝蓋死死頂住雪鸮羽毛的根部，弓起上半身雙手緊握那條用來固定住自己的繩索。

他本以為這幾隻蟄伏僞怪的目的也是為了狩獵，沒想到它們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雪鸮身後，時不時用尾巴抽斷擋路的鐘乳石，偶爾還會向他們投擲斷裂的石柱，可是遊蕩者現在沒心情猜測怪物的目的，他沒打算坐以待斃，仗着蛛行術與繩索的保護，艱難地從身後抽出長弓，想要給蟄伏僞怪一點顔色瞧瞧，箭矢剛搭上，身下的雪鸮就猛地拔高了身體，躲過了下方聳立的尖石，阿斯代倫的身體也随之一歪，箭矢跟着歪歪斜斜地掉了出去，恰好身後的蟄伏僞怪呖呖叫出了聲像是嘲諷他。

就這樣接連失誤了三次以後，脾氣本來就不好的遊蕩者實在受不了了，大喊一聲：“該死的，飛穩一點！讓我解決了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