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暖的臉竟莫名其妙地微微發熱。

她告訴自己，陸辰隻是想幫她爬上去而已，别多想。

她猶豫地伸出了手，陸辰寬厚有力的手掌一下子便緊緊地握住宋知暖纖細柔軟的手。陌生肌膚的觸碰，讓手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異常興奮，從一隻手掌迅速蔓延至全身，就連心髒都莫名興奮地加速跳動。

陸辰稍稍用力，便将宋知暖拽了上去。

這時兩人本該收回手的。

陸辰卻稍稍轉變了手掌的方向，卻沒有放開宋知暖的手。

“這段路比較難走。”陸辰看着宋知暖，笑着說道。

宋知暖身體有些僵硬，她也沒有掙紮，任陸辰就這麼牽着自己的手。

起初，隻是因為大腦尚未反應過來，她也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等自己理智回歸，他們已經牽着手走了一小段路了。

這時再把手抽出來，顯得有點刻意。

而且，最主要的是，宋知暖發現自己，心底竟然隐隐地享受被陸辰牽着手的感覺。

深秋時節，京市的氣溫已經帶着一絲寒意。

宋知暖的掌心卻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如果心跳能通過手掌傳達，此刻，陸辰一定能感覺到她早已經亂得沒有節奏的心跳了。

兩人終于到了山頂，此刻正值太陽西沉。

滿山的紅葉在夕陽的餘晖下，像是着了火一樣，紅得燦爛，紅得熱烈。

陸辰仍然牽着宋知暖的手，和她一起看着西山的落日。

少女的心，就在這一刻，如同花兒一樣，漫山遍野地綻放。

在18歲的宋知暖心裡，這不是談戀愛是什麼？

那時候的她，還處在以為男女牽了手就會走到白頭的年齡。

并不知，在很多男人眼裡，即使上了床，也不會有永遠。

何況，隻是牽個手而已。

那一天，宋知暖本期待着陸辰會對她說些什麼。

可是，沒有。

他隻是指着另一個方向，說：“我們下山就從這裡走，前面就是爬山棧道。”

宋知暖有些失望，默默地點點頭，将手抽回，抓着自己雙肩包的背帶。

從西山回來之後，陸辰對待宋知暖的态度和以前一樣，依然每天都會跟她聊天，平時沒課或周末會約她出去吃飯、騎車等。

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進一步。

所有的内耗，都給到了宋知暖。

她不明白陸辰是怎麼想的。

但她覺得，陸辰是喜歡她的。

雖然她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和男孩相處過的經曆，但是她也是躲在被窩看過晉江言情小說的人，這難道不是書中男主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嗎？

她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陸辰不跟她表白。

她不喜歡這種不明不白的關系。

聖誕節臨近，宋知暖看到舍友正在織圍巾打算送給男朋友。反正她也沒想好要給陸辰送什麼禮物，覺得自己親手織一條圍巾送他也不錯，便讓舍友教她。

宋知暖沒有什麼手工的天賦，她學了很久，依舊不太得要領，織了很久才趕在平安夜前把這條圍巾織好。

她手寫了一張卡片，和圍巾包在一起，送給了陸辰。

卡片上寫着：學長，很高興我來到京市大學的第一天就遇見了你。這段時間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高興。每天都很想和你聊天，每次都很喜歡和你一起出去玩。無論聊什麼，無論去哪裡，隻要和你一起就很開心。學長，我覺得自己好像喜歡上你了，你喜歡我嗎？如果你也喜歡我，明天平安夜，晚上8點，我在時代廣場的大鐘下等你。

禮物送出去後，宋知暖的每一分鐘都像在鈍刀上割肉一樣煎熬。

她甚至已經腦補了陸辰看到卡片後，還沒等到平安夜，就直接發來信息告訴她，她誤會了，他并不喜歡她，讓她不要等他了。

可是，沒有。

他收到禮物當晚，仍是像平時一樣和她聊天。

所以，這是不是說明，陸辰接受了？這麼說，他明天會出現？

于是，宋知暖按照約定，平安夜當晚到時代廣場等陸辰。

每年平安夜晚上，這裡都會有倒數。

所以每一年，這裡都是最多人的。

宋知暖一個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認真搜索着每一個身影。

終于，即将8點的時候，她看到了陸辰。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低頭看着手機。

宋知暖激動地跑到陸辰邊上：“學長，你來了！”

“小暖？”陸辰的表情有些驚訝，“你也出來玩啊？一個人？”

宋知暖一怔，什麼意思？他不知道她約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他？

難道，他不是在等她嗎？

“阿辰！”就在這時，身後一個高挑漂亮的女孩回答了宋知暖的疑問。

她穿着一身卡其色大衣，腳踩着5厘米的高跟鞋，邁着婀娜的步子走到陸辰身邊，很自然地挽過他的手臂。

她看着宋知暖問道：“這位是？”

“也是我們學校的，我的直系學妹，宋知暖。”陸辰介紹完，女孩輕輕地“哦”了一聲，熱情地自我介紹道：“學妹你好，我叫謝藝歆，是服裝學院的，大三。”

宋知暖看着她挽在陸辰手臂上的手，禮貌地說：“學姐你好。”

心裡忍不住想，這個女孩挽着陸辰手臂這個動作的性質，和陸辰牽着她的手爬山的性質一樣麼？

如果一樣，那是屬于什麼性質呢？

她并沒有琢磨太久，陸辰回答了他的疑問，在謝藝歆自我介紹之後，他補充了一句：“歆歆是我女朋友。”

宋知暖想，自己當時那一刻的臉色應該很難看。

她看着兩人，一句話都說不出。

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裡閃過很多疑問，陸辰是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既然他有女朋友，為什麼平時又要對她這麼好？他之前對她做的一切，到底又算什麼？

可是，這些疑問，她都沒法當着兩人的面問出來。

謝藝歆看着呆愣的宋知暖問道：“學妹，你一個人出來玩嗎？”

“不，不是……”宋知暖回過神，僵硬地搖搖頭，“我跟舍友……她上廁所了。”

說完，她還特意伸長脖子張望了一下，好像真的在等朋友回來。

“可能人太多了。”

謝藝歆笑道：“是啊，我剛才上廁所都等了好久。”

她笑起來，眼角彎彎，臉頰會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很好看。

難怪陸辰會喜歡她。

陸辰聽說宋知暖不是一個人出來，便說道：“那我們先走了，小暖，有事就聯系我。”

就算到了這一刻，他還是和平時一樣關心她。

卻讓宋知暖更加難過。

因為，這隻能說明，他之前對她的所有關心，真的隻是基于一個學長對學妹的關懷。

是她想太多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麼陸辰不提前跟她說呢？

他可以在看到卡片的時候，就告訴她，是她誤會了。

那麼，她今天晚上就不會來，而不是以這種方式讓她知道。

廣場上掀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有一片片細小的白色顆粒在宋知暖眼前緩慢飄落。

是雪。

下雪了。

那是2016年京市的第一場雪，在平安夜的夜晚來臨。

現場每一個人都很開心，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

有人在廣場上旋轉，有人擡着頭感受雪花飄落臉上，有人擁抱，有人接吻……

宋知暖一個人呆呆地站在人群裡，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顯得和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原來痛感也是有滞後性的。

剛剛插入心髒的那把刀，現在才拔了出來，血濺當場，剜心一樣的痛瞬間襲來。

眼淚洶湧而下。

她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這麼痛。

是因為知道陸辰有女朋友了？

是因為不能成為陸辰的女朋友？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是陸辰親手給她堆積起的層層希望，卻由他親手摧毀。

她是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自己那一刻的心痛，不是因為知道陸辰有了女朋友。

而是她一直以為自己接住了陸辰的真心，卻最終發現自己的真心無處安放。

在這快樂的初雪夜晚，沒有人在意一個女孩為什麼會在人群中淚流滿臉。

大鐘上的分鐘還差一格就要走到12了。

倒計時開始。

伴随着全場“10、9、8……”的倒計時，宋知暖在當下就做了一個決定，她要把自己對陸辰的所有喜歡，都停留在今天。

她人生中第一場愛戀，還未來得及萌芽，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