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笛揀起一粒花生米喂進嘴裡,斜眼瞅了柳逸直一眼,道:“還挺上道的嘛。”
柳逸直在霜笛對面坐下,取出一個新的海碗,拎起酒壇滿滿斟了一碗酒,朝霜笛道:“方才多有得罪,還請霜笛兄勿怪。”
霜笛瞥了柳逸直一眼,舉着自己的酒碗和他碰了碰,道:“看在美酒的份上,就恕你無罪吧。”
清澈醇香的美酒入喉,霜笛熨帖地歎了一口氣,“好酒!”
柳逸直單手舉着碗将酒一飲而盡,笑道:“這是我們柳家最負盛名的泊溪酒,比起你們雲登谷的酒如何?”
霜笛張口就來:“那當然差遠了!單說這香味和色澤,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猛然回神,果然在柳逸直唇邊望見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霜笛拉下臉:“你套我話?”
柳逸直笑笑:“還得多謝仁兄解惑。”
霜笛冷笑一聲:“你猜的不錯,我們的确是雲登谷中人,岚孟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神使,全天下花草樹木的生殺予奪都掌握在她手中。這樣一個人,你拿什麼來和她相配?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柳逸直道:“這就不勞您操心了。”他放下酒碗,起身沖霜笛抱了抱拳,笑道:“還望您喝得盡興,在下便不打擾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竹林。
柳逸直離開後良久,霜笛才飲盡了碗中酒,看着碗底一圈一圈的花紋,語氣玩味:“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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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到了傍晚,岚孟穿好衣服走出小飛樓時,柳逸直兄妹不見蹤影,門口馬車也不在,估計是回城了。岚孟找到霜笛時,他還在那個僻靜的竹林裡喝酒,見到她來,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道:“過來我給你看看。”
岚孟聽話地走過來伸手給他,霜笛琢磨許久,笑道:“吸收得不錯,泡三次藥浴肯定夠了。”
岚孟抽回手,道:“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說完也不等他,徑直走到牆邊翻了出去。
霜笛納悶道:“啥事啊,還要到牆外邊才能說?”
牆外傳來岚孟的催促:“快點。”
霜笛認命地翻牆出去,在雜草零星的小路上走了一會,直到出了杳雲居結界的範圍,走在前面引路的岚孟才停下了腳步,霜笛在她旁邊站定,問道:“何事?”
岚孟朝他擡了擡下巴,意思是“跟上”,然後便飛上了天。
昂?什麼悄悄話非得去天上才能說?霜笛雙腿蓄力使勁一蹬,整個人飛上高空,懸浮在岚孟身邊,納悶道:“别賣關子了,到底啥事,我的時間很寶貴的好不好?”
他們如今所在的高度能将半個栖凰山脈納入眼底,圓弧形的山脈好似一條卧在地上的龍,卧泉城位于龍首和前爪之間,桐泉湖則正正位于龍腹的位置,湖邊一座高塔已具雛形,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好似忙碌的螞蟻,來回奔波,不知疲倦。
岚孟指了指那塔,問道:“你覺得如何?”霜笛的修為比她高,應該能看出來此地有何端倪,她隻是有點模糊的感覺,所以一直沒和柳逸直提。
霜笛看了看那座尚未建成的逐月塔,又仔細打量了整個栖凰山的地勢,腳步微動,他便來到了桐泉湖畔的大樹上,和塔隔着一段不遠的距離。
他的眼睛瞬間變成了一線豎瞳,幽冷的視線掃過高塔,轉瞬間便又恢複了正常,岚孟輕輕落在他身側的樹幹上,問道:“如何?”
霜笛臉上一向吊兒郎當的表情變成了凝重,他冷冷道:“當真是膽大包天。”
岚孟追問道:“真有問題?”
霜笛解釋道:“栖凰山是楚國龍脈所在地,這一池湖水位于‘龍腹’,本該是龍氣最為濃郁之地,但是建了這座塔,就相當于是在龍肚子上開了個口子,龍氣自然會一瀉千裡。”
岚孟擰眉道:“但是我并沒有感覺到龍氣在流逝。”
霜笛勾唇:“這就是建塔之人的高明之處了。打個比方,用錐子在水壩上鑿個洞,再給你個不會漏的布袋子,你當如何?”
“自然是用袋子堵住眼,不讓水流走。”岚孟道,“你的意思是,那塔的作用就相當于是布袋子?”
霜笛打了個響指,“不錯。但是再大的布袋也有裝滿的一天,這塔也一樣,所以建塔之人在塔底設了個陣法,隻要水一漫出來,就用陣法移到别的地方去,神不知鬼不覺,我都想給他鼓掌了。”
“等九層高塔落地那一天,普普通通的布袋子就成了乾坤袋,屆時無論水庫裡有多少水,都能盡數收入囊中了。”
岚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猜測道:“離塔建成那一日應該不遠了吧?”
霜笛道:“頂多一個月吧。”
他斜眼瞥了岚孟一眼,道:“你要管這事?”
岚孟猶疑道:“都知道了,也不能丢着不管吧。”她歎了口氣,“先回去從長計議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桐泉湖,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個身着黑衣戴兜帽的人從塔中走了出來,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整個人顯得陰郁而神秘。
身着官服的年輕人捧着一本冊子走到了黑衣人身後,恭敬道:“國師大人,這是您要的賬簿。按照現在的進度,不出一個月,逐月塔便能建成了。”
“嗯,幹得不錯,繼續盯緊了,務必要在半個月内建成。”
年輕人欲言又止,最終隻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