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彭隽一拍桌子,怒道:“掌炬豈是你想當就能當的?就算你是堯玦的弟子,也該守守我們山到源的規矩!”
“彭山主覺得我不夠格嗎?”岚孟笑問,“那您以為我的血是如何能引得暾雲炬異動的?就算是有重明尾羽,那也不過是一片失了神力的羽毛而已,暾雲炬好歹也是神器,會被一片小小的羽毛戲弄不成?”
彭隽冷哼道:“誰知道你耍了什麼把戲。”她看向左愁雙,斷言道:“源主,此子斷不可信!她如果真有調動暾雲炬的本事,何不大大方方的走進山門秉明來意,九州苦魔修久矣,若是有繼任掌炬之人,豈不是天大的好事?我宗向來要求掌炬智圓行方,有仁愛之心,方能帶領丹靈衛懲奸除惡。但岚孟此人卻隐瞞身份,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間,若是這樣的居心叵測之徒都能繼任掌炬,我彭隽第一個不答應!”
梁齊安朝她遞去一個狐疑的眼神,小聲嘟囔道:“誰管你答不答應,這又不是投票決定的……”
彭隽哪能聽不見他的話,心中像是烈火灼燒,她狠狠踹了梁齊安這個拖後腿、唱反調的人一腳,梁齊安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就沒個把門,罵罵咧咧道:“你這臭婆娘,不就是許渭的事情讓你丢了面子麼?至于這般咄咄逼人?連老夫你都敢踢,真是活得不……”
彭隽狠狠遞去一記眼刀,左愁雙也掩唇咳嗽了一聲,警告意味十足,梁齊安尚未脫口的話在唇舌間溜了一圈,變成了“不……不錯啊!有仇當場就報,不把氣憋在心裡,念頭通達了修為自然能更上一層樓,老夫真是受教了。”
“哈哈。”臨琮不客氣地笑出了聲,自然,他也收獲了彭隽一記怒瞪,然而兩人相隔甚遠,即便彭隽的腿再長也夠不到他。
“好了。”左愁雙拍了拍手掌打斷這場鬧劇,他頗為無語地看了三人一眼,“在弟子面前吵得不可開交,你們幾位也不嫌丢人。”
左愁雙的面子彭隽不得不給,所以她隻能在心裡記了一筆:散會後定要痛扁梁齊安和臨琮一頓,才不枉她霆霓坊山主之名……
一直沉默的玉成汝忽然開了口:“許渭和高天固然有錯,可岚孟冒用奚玄門的名額,視宗門禮法于無物,實乃有錯在先,吾以為不可輕輕放過。”
“先生有何高見?”左愁雙問道。
“讓她登崤山,淌夢河,若事成,自然皆大歡喜,否則,驅逐出境,再也不得踏入山到源一步。”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地看着玉成汝,這個自山到源開宗立派之時起便駐守崤山的長者。他一向對宗門事務漠不關心,說出如此嚴重的懲罰還是頭一回。
要知道,山到源乃是九州第一仙門,若是被放逐,相當于是在身上刻下了罪人烙印,修道中人為之不齒,也會被其他宗門排擠,修行界很多資源都掌握在各個宗門手中,除非是天賦異禀,隻吐納靈氣便可得道升仙,否則,說是斷送了修行之路也不為過。
左愁雙沉吟片刻,朝岚孟溫和道:“岚孟,你也和聖主交過手了,不難看出此獠極其難纏,風菱衣也帶回了九幽群魔意欲攻打九州的消息,大戰在即,天下每一個修士都不能置身事外,你我亦是如此。你若是有執掌暾雲炬、帶領所有丹靈衛殲滅魔修的勇氣和意志,我們自然掃榻相迎。”
岚孟低眉順眼道:“源主放心,聖主乃是謀害堯玦的兇手,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定會竭盡心力掃蕩一切魔族。”
左愁雙點了點頭,“但你隐瞞實情一事畢竟有錯,不可輕輕放過,我可以給你機會,容你登上崤山一試,但你若是敗了,山到源也容不下不聽管教之輩,你可明白?”
岚孟勾唇一笑,畢恭畢敬道:“弟子明白。”
左愁雙看着她桀骜不馴的神情,心想不愧是堯玦教出來的弟子,他環顧四周,“諸位山主可還有異議?”
梁齊安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散漫地像是在自己家一樣,慵懶道:“沒意見,若是能迎來新的掌炬自然極好,可最壞也不過是失去一個聞道境的丹靈衛而已,不可惜。”
檀阜搖搖頭:“我就是一管飯的,這些事情諸位商量就行。”
彭隽哼了一聲,二十年來那麼多丹靈衛都以失敗告終,她區區一個不足百歲的小妖,靠着堯玦的蔭庇才得以修為人形,暾雲炬有什麼理由非她不可?
其餘人也沒有意見,于是山主會議結束,約定好明日天亮登崤山以後,岚孟便被送出了大殿之外。
山主們也陸陸續續離開,最後隻剩左愁雙和葉于明兩人。腳步聲從屏風後傳來,一個吊兒郎當的少年啃着梨子走了出來,大喇喇坐在了左愁雙旁邊的位置上。
“唉……”風菱衣吃着吃着,忽然長歎一口氣,“你們不覺得這樣做有點太殘忍了嗎?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葉于明瞥他一眼,挑眉道:“怎麼,風令尹後悔了?”
“我就是心疼我那愛徒而已,小小年紀,卻要背負那麼多愛恨情仇……”
他的目光往右一轉,輕輕落在了左愁雙手邊的桌子上,那裡赫然放置着一根顔色鮮亮的羽毛,赤紅如燒了半邊天的晚霞,又如秋日裡染血的楓葉。
話題之中的人等在從乾霄閣到崤山的必經之路上,一身青衫落拓不羁,蕭蕭肅肅,如松如竹。
岚孟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經過,尚未遠離,手腕便被攥住,力氣之大令她眉頭緊鎖,暗含隐忍的詢問傳入耳中:“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岚孟腳步一頓,涼爽的夜風從她的發絲間梳過,吹去了浮躁,隻剩心底一湖安甯與執着。
她說:“我早已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