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柳州縣附近的青雲寺方丈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玄而又玄的存在。不少京城貴人還想着要專門拜訪一趟,若是也能得上一句箴言,或許也能避免異常禍事,或是得到一些機緣呢。
隻有徐氏,衣袖中的手緊緊攥着,内心恨得滴血。她千算萬全,沒算到宋玉姝竟然在青雲寺攀上了國公府。若是夫人認她做幹女兒,那自己還怎麼拿捏她,怎麼拿捏柳氏!怕是她的婚事不僅耽誤不了,還要大大的往上走一走!
可事到如今,衆目睽睽之下,難道自己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她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換上激動欣喜的神色,“玉姝若能認夫人做幹親,那可是她和我們宋府的造化!姝兒,還不快謝謝夫人!”
宋玉姝柔柔下拜,同樣歡喜雀躍,“多謝夫人垂愛。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竟讓夫人惦念至今,實在是慚愧。”
宋玉姝的雀躍不是裝的。方才二人商議要如何如何借這個機會讓她順順利利以真面目識人,卻并未說道要認幹女兒啊。
有了瑞國公府幹女兒這個身份,她恢複真容就不會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不會再被送到那些肮髒污濁的地方。便是婚事,或許也能有稍稍借力國公府,至少徐氏不敢再給她安排一些明目張膽的“火坑”。
宋玉姝想通了這些,心頭一松,看向鄭夫人的目光中充滿感激感恩,她知道,夫人原本不必做這麼多的。
鄭夫人将宋玉姝扶了起來,歡喜道:“今日匆忙。改日,我挑個好日子邀請宋夫人和宋大人過府,讓玉姝給我敬杯茶。以後,玉姝就也算是國公府的女兒了!”
衆人無不恭喜連連,誇宋玉姝真是有福之人,又誇她天香國色,一看就有貴女的氣質,還說她眉眼之間竟然和國公夫人有些相似,想來天生就該做母女的。
宋玉姝知道她們恭維國公夫人,但也不免臉熱。這些夫人滿嘴的溢美之詞張口就來,卻着實誇張了點。
宋玉柔鼓起勇氣拉起她的手,低聲道:“二姐,你以後便是這幅模樣了嗎?你這樣,和柳姨娘更像了呢。”
宋玉姝蹲下去摸了摸她微紅的小臉,笑道,“是啊。我才是二姐真實的樣子。你喜歡嗎?”
宋玉柔點頭,“喜歡!娘和柳姨娘見了也一定喜歡!”
宋玉姝笑容微頓,這邊好歹是把徐氏搞定了,經過這一場宴會,也算給衆人心中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象。但是宋父、姨娘那邊,恐怕還要好好地解釋一番。
.
事已至此,宴會還未結束,徐氏便先行回到了原座,鄭夫人将宋玉姝留了下來,說要和幹女兒好好說說話。宋玉柔始終記得要跟着二姐,便也一并留下。
心頭要事已解,宋玉姝臉上既放松又愉悅,她本來就生得好看,此刻更是彷如繁花盛開,美得讓人移不開眼。鄭夫人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早逝的女兒。
當年自己備受那小妾淩辱,兩個孩子明明是嫡出卻過得心酸可憐。她在青雲寺聽到宋玉姝的身世後,雖然從未說過什麼,卻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孩子曾經吃過的苦。
此時此刻,她心境已經變了。再見玉姝,便不想看她再吃苦。
她後悔,自從回京後的每一刻都沉浸悔恨的苦水中。本來她遠去青雲寺,便不想再回京。或許,幹脆就留在這陌生的地方,早晚不過是一抔黃土罷了。
可是,她偏偏聽見了柳約的故事,聽到了蘇怡的故事,本來冰涼的心忽然熱乎了起來。她們兩個身份地位遠遠不及她,卻從來沒有自怨自艾、沉湎痛苦,為了自己、為了孩子豁出去、走出去!去拼出一條生路。
那自己龜縮在這無人問津的角落,讓親者痛、仇者快,怎麼對得起兩個無辜死去的孩兒。
如今她已經一無所有,退無可退。但陛下不願他們府裡的醜事外露,不同意瑞國公休妻,那自己就還是這國公府的夫人!那她就還能回去再拼上一拼!
她開始好好吃飯,開始走出房門,開始重新聯系府裡惦記自己的老嬷嬷,然後,她便重新回到了京城。
重開宴會,便是告訴京城衆人,她這位國公夫人還在,還好好地。她得好好地活着,過得越好,才對得起那兩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