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祠咧嘴笑道:“您又不記得我啦?”
林秀荷伸出一隻手:“蘇惠,把我的老花鏡給我拿過來。”
林秀荷說話時铿锵有力,即使隔着客廳和廚房,蘇惠也聽清了她說的話,很快應聲趕了過來,從桌上拿過眼鏡遞給了她。
隻聽林秀荷說話,很難猜到她已是耄耋之人,但她戴眼鏡時那雙顫抖的手,又在向所有人證明,她真的老了。
戴好眼鏡後,林秀荷重新将床邊兩位青年仔細瞧了瞧,陳祠本沒抱什麼希望,如果林秀荷又認錯了,他就再一次自我介紹,這些年他總是這樣和林秀荷相處的,早習以為常了。
然而這次林秀荷卻直勾勾地看向了陳祠,還難得地笑了一下:“噢對,你才是小祠。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陳祠有些意外:“您認得我了?”
“說什麼屁話,你是我孫子,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
陳祠接下了林秀荷扔來的一記眼刀,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受。他不确定林秀荷能記得他多久,也許下一秒她就又忘了,趁現在林秀荷記性還行,他按住許則的肩膀對林秀荷道:“奶奶,這是我老同學許則,他有事想請你幫個忙。另外……”
他朝後飛快地瞄了一眼何兮勻,随後支起上半身靠向林秀荷,一隻手擋在臉前,和林秀荷耳語了兩句。
可算是學會說悄悄話了。
何兮勻撇了撇嘴,直覺告訴他,某人多半又要作妖了。
聽完陳祠的耳語,林秀荷隻淡淡地掃了一眼床尾的貓,臉上并沒有太多的情緒。旋即她揮了下手,示意陳祠帶着貓離開,她要确認許則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怪東西,如果許則隻是單純的失憶了,那她這個通靈師也别無他法。
陳祠走到床尾時停頓了片刻,仿佛忘記了該怎麼抱一隻貓咪似的,杵了半晌,直到林秀荷重咳了一嗓,他才抓起何兮勻的兩條爪子,逃命似的奔出了房間,一關上房門,他“啪”一下就把何兮勻給扔到了地上。
何兮勻:“……”
陳祠你是不是有大病!
何兮勻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
濃濃的藥味自廚房彌散開來,何兮勻動了動鼻子,險些嘔了出來,她強忍着胃裡翻江倒海的沖動,屏住呼吸跑上了二樓。
“妖怪!你去哪!”陳祠緊随其後。
何兮勻翻了個超級大白眼,忽然覺得杜杭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十分的有道理。
陳祠的确是個二貨。
何兮勻懶得搭理他,頭也不回地進了孟韻的房間。
孟韻正躺在床上睡覺,說是睡覺,其實是黃鼬小妖在留存僅剩的一點修為。
何兮勻拉開被子看了一眼孟韻的右腳。
屍體化的速度不容小觑,昨晚還隻是腳趾,現在整個腳背連着腳踝都已經腐爛,隐約中能看到連接腳踝的部分也在一點一點地腐化。
聽到房門口的腳步聲,何兮勻舔了下嘴巴,極快地為孟韻重新蓋好被子。
就在陳祠準備敲門進來之際,她一個滑鏟沖到門口,打開房門從陳祠腳底下一竄而過。
“啧。”陳祠回到自己房間從櫥櫃裡找了張符出來,這是他小時候從林秀荷屋子裡偷來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才真正派上用場。
他學着林秀荷用兩根手指夾起符紙,追着何兮勻跑了過去。
可人類怎麼可能輕易抓住靈敏度拉滿的小貓咪呢。
追了沒一會兒,陳祠累得滿頭大汗,撐着膝蓋在原地不停地喘着粗氣,而何兮勻卻蹲坐在立式空調的頂端,悠閑地舔着爪子,在陳祠投來惡狠狠的視線時,她調皮地吐了吐小舌頭,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陳祠氣得咬牙切齒,他吞了吞口水,等氣息稍稍平穩了些才直起身,回想起小時候林秀荷除靈的畫面,他也依葫蘆畫瓢地紮了個馬步,伸長手臂,在半空抖了抖符紙,默默念了句什麼咒語,旋即他“咻”一下将符紙抵在額前,輕輕吹了口氣後,他長臂一彈,符紙在空中翻旋一周半,最後穩穩地立在了空氣裡。
何兮勻舔爪子的動作逐漸變慢,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她睜大雙眼看了看那張符,又看了看陳祠,竟意外地在陳祠身上看到了當年林秀荷的風姿。
隻可惜,不到三秒鐘,那張符紙便自空中墜落下來,飄飄然躺在了地面上。
“可惡啊!”陳祠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握拳,咬牙冷冽地道,“又特麼失敗了!”
“難道是我的手勢不對?”陳祠抓起符紙站起身,不斷變換着手上的動作,攏共十根手指,都快被他玩兒出花來了,他一邊回憶着小時候所看到的畫面,一邊努力複刻着,“我知道了,應該是這樣,對,這裡的手得往下一點,嗯……我記得我奶好像還轉了一圈來着?是順時針?不對,好像是逆時針……”
何兮勻:“……”
這人原來這麼中二的嗎?
何兮勻換了隻爪子重新舔,眼角餘光裡,陳祠舉着符紙不斷嘗試着各種姿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興奮什麼。
忽然,何兮勻眼尾被一道幽藍的光閃了一下。
她放下爪子,側過臉,仔細朝陳祠手裡那張符紙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