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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悼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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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妙,與另一個人身體最髒污、也最滾燙的血交融,他竟未生絲毫反感,隻覺得傷處微微發燙。

不過那紅還是刺眼了些。

商樾抽了袖中的絲帕,伸手去擦拭她傷處的鮮血。小昭“嘶”了一聲,絲毫沒有推拒,反而微微仰頭,方便他繼續動作。

他眼睫微動,輕聲問:“痛嗎?”

她看着他。

今日他也施了薄粉,眉心素白,向來甯和的眼神望向她時,起了些浮動的波瀾。

一張觀音幻相,因失了那顆朱砂紅痣,竟寂滅了一瞬。

若說荒郊道邊相救、寺前開口關懷時,那種感覺還是若有似無,方才那一句,他實打實地有了情緒,或是“憐惜”,或是“動容”。

總之,那種淡漠的疏離感消散許多,他也不再是蓮台之上永遠悲憫的泥像了。

所謂水月,便是三十三重法身。

于是小昭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次我很小心,不曾染污衣袍。”

商樾的手指不經意地劃過她的下巴,微微顫栗。

“做得極好。”

他還沒有将她傷處滲血盡數擦幹淨,便被一聲清脆的“叮”打斷了。

三人都被這微小的聲音吓了一跳。

——一塊古樸的玉從小昭衣襟間滑落,掉在了地上。

小昭心口一空,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頸,發現掉落的竟是韓儀相贈的玉佩。

怎麼會讓它掉了出來!

她躬身去撿,遲鈍地想,應該是方才那幾近吻頸的一刀割斷了玉佩上的紅線。

那塊四象蟠螭玉佩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商謹腳邊,他低頭一瞥,面色驟變,先她一步撿了起來。

“令君——”

商謹死死攥着那塊玉佩,反複摩挲,顧不上稱贊她方才的英勇,近乎失态地急切問道:“這是……哪裡來的?”

小昭含糊道:“是故人的遺物。”

話剛出口,她便想起了商樾來前二人的對話,繼而想起,韓儀托她将玉佩“還”給始甯長公主,可見此物曾為公主所有。商謹與長公主以師徒相論,認得她的舊物,算不得奇怪。

兩人應有一段情誼在。

暴露在他面前,總比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安全。

小昭微松了一口氣,仍不敢大意,嘗試着問道:“令君認得?”

商謹眼神複雜,良久,他才苦笑了一聲,将玉佩還回了她的手心。

“是有一段淵源……”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又瞥了她身後的商樾一眼,“此物……”

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小沙彌從寺門處突兀冒了出來,一邊跑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令君,公子,有、有幾個騎馬佩刀的官吏,擡着一具屍體到了三門前,說……說要進寺中拜訪。”

屍體?

刺客墜下牆頭,不過片刻之前,商謹的人應該也跟過去處置了,他們離得這樣近,怎麼會讓屍體落入了旁人的手中?

再說,來人是誰?是巡查的校尉?還是追捕的士兵?

不對!

不管是誰,怎麼會來得這麼快,簡直像是守在牆根等候時機一般。

小昭正滿頭疑惑,門前便一陣嘈雜,十數甲兵已擡着那剛斷氣不久的刺客闖了進來。

為首的是個年輕男子,他沒有帶甲,瞧着不過弱冠之齡,頭戴幅巾,身着窄袖花罽長袍,護膊束袖。男子尚未走近便叉起了雙手,散漫地行了個禮:“令君安好,見過二公子。”

商謹看了一側的屍體一眼,笑着答道:“元真領洛陽西尉三月,威風凜凜,我險些沒有認出來。”

來人姓陳名俨,字元真,他年少娶妻,娶的是廣平彭氏女。而彭氏女的同胞兄長,正是那位嫉殺商柏、被極刑處死的彭五公子。

商樾一貫溫和有禮,見到此人不僅沒有搭話,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

陳俨此時無暇與他計較,隻伸手往身側屍體一指,正色道:“令君見諒,今日禁内不安,洛陽六部尉同領上令,追捕宮中逃奴。我領人自西明門一路追至廣潤寺前,正見寺中有壯士射箭,将這逃奴一擊斃命,倒叫我白撿了個大功勞。我進門是為尋找那位發箭的壯士,請他和我一同入宮城面見大司馬,領賞去罷。”

他這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商謹面色不變,笑回道:“哪有什麼壯士?今日犬子出門未帶随侍,廣潤寺又在塵世之外,确實情況危急。幸而他平素勤勉,不曾松懈君子六藝,這才未讓那罪奴逃脫。元真既逢此事,那便是你的機緣,何苦與他人分功?”

陳俨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是麼,可我見二公子雙手潔淨,倒是……”

小昭縮了縮手,可他進門時便已瞥見,志在必得:“倒是這位女郎手上留了拉弓的紅痕,啧,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功底,真是難得。令君何必藏着掖着,待我禀報大司馬,為女郎讨封賞。”

“隻是不知……她是何身份?是令君收養在寺中的孤兒麼?”

小昭心中急轉,終于猜出了他的來意。

追捕罪奴不過是幌子——說不定那刺客就是眼前之人故意遣到寺中來的,受傷後轉頭就跑,因為他隻是想引出寺中的習武之人!

如此想來,幸虧方才一箭要了刺客性命,不然他轉述寺中情形,便可為商謹扣一個私養死士的罪名。

雖說天下士族無人不養部曲,但商謹身在佛門之内,隐瞞不報,本就違制。本朝開國時死士出力不少,有前車之鑒,罪名可大可小,卻足以引發馮憑猜忌。

這人要她去“領賞”是假,從她口中逼問出寺中情形才是真。

于是小昭向他一揖,斟酌着道:“貴人多心了,射藝不過是我閑時所習,今日殺賊,僥幸罷了。”

“是麼,可我見女郎那一箭雷霆萬鈞,非苦練數年,斷不能如此。”

見商謹沉默不語,陳俨眼珠微轉,伸手就要來抓小昭的胳膊:“……令君不答,我就先将人帶走了。”

商樾伸袖攔住了他,冷冷道:“伽藍聖地,西尉自重。”

商謹亦緩緩道:“人,你不能帶走。”

陳俨見二人不願讓步,愈發認準了自己的猜想:“隻不過帶回去問話罷了,問清楚了或許還有賞賜呢,令君何必如此?二位不知她為何身手不凡,她又不願說實話,我便替你們問上一問。廣潤寺中身份不明者衆多,這樣的女郎,或是賤奴,或是孤兒,令君慈悲心腸,收留時未必一一查過,萬一她……”

“不可能,”商謹微笑着道,“元真說的不錯,廣潤寺中孤兒衆多,我未必一一細查過,可她——”

他垂眼看來,目光從她面上掠過。

小昭隻聽見了他十分平靜的聲音。

“……是我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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