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事就混亂起來,這也怪那個“武钰潇”太蠢,僅僅是幾句話就暴露了存在,不過也難免,生活在那種幸福環境下的人很難有警惕心,也就理解不了人會低劣到什麼程度。
淚水不停地順着臉頰流下,滴到身上細而密的傷口中,很疼,也很煩。
「别哭了,再哭就沒力氣吃飯了。」想到這,她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哦對,我忘了他們今天不給你飯吃。」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會這樣。”“武钰潇”吸了吸鼻子,剛想擡手擦眼淚卻牽動到身上的傷口,疼得直抽氣。
「你就不能安頓一點!」她們用的同一個身體自然也會承受同樣的疼痛。
「……對不起,是我太笨了,所以才會讓你又受傷了,」那團意識在識海中小心翼翼地靠近還未成型的她,伸出一條金的小觸須碰了碰她,試圖安撫:「快了,楚家一定會滅亡,到時候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未來就不會再受這種苦了。」
她覺得對方這種盲目樂觀的思維非常可笑,好像這樣就可以将自己麻木住,用如今的痛苦去奢求美好的未來,簡直是腦子有病!
「要不你把我吞了吧,身體也許就能還給你了,」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流出,腦海中的聲音卻沒有哽咽:「我什麼都幫不了你,也改變不了現狀,我聽到他們說的了,要把我和你分開,或者是直接奪舍吞掉我們,如果我不在的話,他們說不定就會放過你……」
她沒有說話,對方聽到的話,她自然也能聽到,而且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遲遲沒有下手的原因就是怕自己修為不高,一旦控制不住,說不定就是兩敗俱傷,還會打草驚蛇,這代價就得不償失。但對方既然自願,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對方依然在唠唠叨叨地說個不停,她很不耐煩地聽着,也算是對遺言的一種尊重。
混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一個狼狽的男人闖入她的視線,眼神中透露着瘋狂與遮掩不住的驚慌,一邊手忙腳亂地解開牢門,一邊念叨“隻要我能得到天道,誰都殺不了我……”
她的身體下意識向後縮才反應過來根本無處可退,不僅如此,剛結痂的傷口因為這個動作再次開裂,疼得她眼前發黑。
「吞掉我吧。」金色的意識撞到白色輪廓的懷裡。
她沒有猶豫。
男人剛來到她面前,一道利劍便将其身首分離,鮮血撒了她滿身,也讓她注意到出現在不遠處的面具人。
面具與其身下的白衣沾染了同樣的血痕,像是從地獄走出的無面修羅,踏着血花,來到她的面前。
在劍揮下的那一刻,她下意識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很多從沒有經曆過的畫面:溫馨的家、熱鬧的街市、青春洋溢的校園……她甚至開始感激那個從天而降的意識,能讓她在僅有的一生中知道什麼是美滿的生活。
幾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後,四肢的重量減輕,她茫然地睜開眼睛,對上面具後平靜的目光。
靈力和藥物覆蓋過她的每一處傷口,清澈如水的聲音從面具後傳出:“能走路嗎?”
她愣愣地盯着面具後的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以往的經驗告訴自己,這種溫和的聲音背後往往會有更慘痛的代價,但來自記憶的直覺卻認為對方是善意的,可以信任。
她後悔吞掉那團意識了,因為它影響到自己的判斷,甚至會令她下意識遵從記憶中的行為,扶住那人的小臂,借力緩緩起身,小心地邁出一步。
那人寬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而記憶也在引導她一步一步地離開這座牢籠。
越過成堆的屍體與血液彙成的小溪,她回頭看了一眼逐步跟随自己的火焰,又擡頭注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你是誰,為什麼要帶我離開這裡?”
“你母親幫了我,她的條件是讓我帶你走。”
母親?
她的記憶中與母親隻見過幾次面,那是一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對方先是抱着自己痛哭之後又要掐死自己卻被人制止。
“她人呢?”
對方的聲音很平靜:“離開了。”
“哦。”她對母親沒有什麼感情,所以那團意識中對母親的依戀讓她感到陌生并難以接受,酸酸麻麻的情緒随之湧入心口,她感到鼻子發癢。
一張手帕遞到眼前,她才發覺自己已經淚眼婆娑。
她讨厭這樣,自己好像和那個“武钰潇”沒有什麼區别。如果不曾見過幸福的模樣,她根本不會為自己處境與經曆落淚,更不會感到委屈。麻木地活着總比時時刻刻感到痛苦容易得多,可記憶中的一道聲音卻在反駁,隻有清醒地活才能體驗到人生的樂趣,找到真正的快樂。
可是這快樂對她又有什麼用?快樂可以幫你渡過困苦。
她思緒變得很亂,開始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質疑,哪些又是意識的回答。
“你有名字嗎?”聲音從上方傳來。
“武钰潇。”她脫口而出,繼而微愣。
“很好的名字。”那人蹲下身,捏了一道靈力點在她的額頭:“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喊你名字再出來。”
她點點頭,利落地轉身離開。其實她不知道要躲到哪,最好是找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因為她誰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