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葛青的描述,常邖以為六爺是個專治内傷和氣血不通的和藹小老頭,可實際并非他想。
在無視常邖的初次問好後,六爺直接搭上他的脈。
随着對方皺緊的眉頭,周圍的氣氛逐漸沉寂。
“怎麼這麼嚴肅,”常邖環顧一圈圍在他身邊的人,視線落在眼前小老頭的八字胡上,笑道:“難不成還能診出喜脈……”
“閉嘴,”六爺橫他一眼,“影響我探脈。”
常邖一哽,老老實實坐好。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六爺收回手。
“你沒救了。”
“……”
常邖無奈歎氣:“大爺,您就不能說的委婉些嗎?”
“有什麼好委婉的,”六爺站起身,“五髒六腑全憑丹田内的那點靈氣吊着,不是福大命大就是修為高深,看樣子,你自己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常邖還沒說話,一旁的葛青卻急了,連忙攔住對方:“六爺,不能治嗎?”
“有什麼可治的,”六爺沒好氣地瞥了常邖一眼:“想不想活全憑他自己,用藥也是浪費。”
“哪有人不想活啊,六爺,别走啊六爺……”
葛青追了出去,留下屋裡的人面面相觑。
“六爺性子有些直,并非是惡意,”葛丹走上前,猶豫片刻,像是在說服自己:“您先在這裡好好修養,總會有辦法的。”
“唔。”常邖其實并不在意,六爺說的也對,有救沒救全憑他自己的選擇。
他如今這個狀态,無非就是沒有特别強烈的求生欲,也沒有什麼求死的欲望,按照常無念曾設想的計劃,走一步看一步的過,也會随心所欲,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漂釀鍋鍋要死了嗎?”阿黛牽住他的手,“就像爹爹再沒回來一樣。”
葛丹正想制止,常邖卻先一步開口:“當然了,就像你看到的每個小鳥都會飛走一樣,然後還會有新的小鳥飛到你面前。”
阿黛盯着手裡的小鳥,歪了歪頭,像是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死了,就是變成小鳥飛走了?”
“或許吧,”常邖又拿出一隻編好的蝴蝶給她,“也可能是小蝴蝶,樹上的葉子,地上的花,還有天上的星星。”
阿黛的注意力被新玩具吸引,沒有繼續問下去。
“村裡和觀裡的人不少,總能想到辦法。”或許覺得剛剛的氛圍有些沉重,葛丹磕磕絆絆地試圖開啟新的話題,介紹起觀裡的師兄弟們:為人豪爽的大師兄,溫柔細心的二師兄,還有面前穩重少言的三師兄與不着調的四師兄……
“傷心了啊師妹,我在你眼中就是這種形象嗎?”葛缃把弄手裡的扇子,勾起嘴角,“分明是缺心眼的大師兄,壞心眼的二師兄和實心眼的三師兄,以及,我,你别具隻眼的四師兄。”
“……”葛丹沉默片刻,選擇忽視對方,繼續跟常邖介紹村裡的情況。
“……再過些日子就是村裡的祭月節,大師兄和二師兄應該都能趕回來,而且這些天師父也會下山小住,他們應該……”葛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看見葛青一臉沮喪地回來。
連六爺都救不了的病,其他人帶來的結果也可想而知。
“祭月節?”常邖饒有興趣地問:“熱鬧嗎?”
“當然。”葛青被他轉移注意,逐漸興緻勃勃地講起祭月節的活動。
祭月節是他們秋收之後為紀念豐收和團圓的日子,在那一天,上午是走街串巷采買和交換各種物品,下午便是準備吃食,快到傍晚的時候長桌宴席排滿整條街,男女老少歡聚一堂。而且在祭月節的前些日,也就是最近幾天,多是少男少女确定心意的階段,然後趁着節日大家都在,正好做個見證。當然也有很多在節日後續的賞月活動中一眼定情,再帶到家人身邊作認可的。
看來确實很熱鬧。
“哦不好意思打擾了,借過一下。”
在從第三對小情侶身邊擠過,常邖着實感受到了節日來臨的氛圍。
從小巷裡拐出來,常邖打算沿着河邊溜達,然後就望見幾乎每隔一棵樹就有一對身影漫步在夕陽下。
“……”
傍晚的餘晖把常邖的影子拉的很長,孤零零地延伸到水裡。
盯影子看了片刻,常邖揪出來識海中的小青鳥。一個圓圓小小的身影撲棱在肩頭,瘦長的影子瞬間多了份活氣。
這兩天葛青一直在想辦法給他治傷,今天聽說自己的師父已經下山,便出門尋人去了。常邖是待不住的性子,自覺身體無礙,就想到處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