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耳聰目明，一路走來的款款而談和甜言蜜語聽得他頭皮發麻，什麼“卿卿親親”“幸甚有你”，小說裡看到這種情節，常邖都覺得尴尬，更何況如今這場面就在身邊。

步履越來越快，直到耳邊的聲音漸消，隻剩下零星的蟲鳴。

“喵~”

“？”常邖循聲撥開比人還高的蘆葦，沒幾步就看到被小貓圍繞的垂釣老頭。

“呦，大爺，給毛孩子釣魚呢。”

老頭身上的衣服被小貓們抓得有些破爛，但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阖着眼任它們爬到肩膀和頭頂，手裡的魚竿依舊紋絲不動。

“嗯。”濃重的鼻音給老頭增添了幾分世外高人的風範。

小貓們開始很怕常邖，原本亂跑的也都躲在老頭身邊，沒一會兒，或許是對常邖肩上的小鳥感到好奇，又或許被他手裡的小玩意吸引，幾隻膽大試探地向他靠近，去撥動用葦杆吊起的草蜻蜓。

嘩——

一條魚被甩到岸邊，小貓們圍過去争奪。

“生面孔啊。”

對上老頭打量的視線，常邖坦然道：“是啊，一時路過，在此地暫住。”

“老夫觀你一表人才，可曾婚配？”

“……”常邖壓制住想要抽搐的嘴角，“您是想給孫女說親？”

“非也，”老頭低頭挂餌：“相遇即是有緣，想請你幫個忙，刺激一下家裡的小輩，讓他們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修煉上。”

“有上進心難道不是好事？”

“非也，”老頭隻是輕輕一甩，那魚線就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一心修煉不如紅塵悲喜，漫長的壽命怎麼能比得上短短一生的喜怒哀樂。”

“可是大爺，人各有志啊。”

“是啊，人各有志，但我怕他們會後悔啊，”老頭摸了摸爬到他膝蓋的小貓：“讓他們在紅塵中滾過一遭，或許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唉，養孩子還不如養貓，操心這操心那的。”

“可不，不過按您這說法，養孩子不也是紅塵經曆的重要環節嘛。”

“對啊，”老頭苦笑：“可是看着那叽叽喳喳的一群，隻想找個地方躲清閑，但他們真有事了，我還不放心。”

常邖點頭，感同身受：“而且每個性格都不一樣，教育的方式、處理的麻煩還不一樣，這也很折磨人，恨不得躲遠遠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對對對，就是這樣。”老頭像是遇到了知音，開始說起家裡的孩子。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老頭又釣上來一條魚後，開始收拾漁具。

“……老大其實什麼都好，就是太熱心了，人吧，一熱心了就容易惹上麻煩事，我又不能跟他說你這樣不對，就隻能讓他多出去曆練，自己體悟，可看他在外面受委屈了還于心不忍，但總給他收拾爛攤子也會煩，比如說那老二，老大領回來的。看老二第一眼，我就知道他領回來一個麻煩，哪有小孩殺雞連眼都不眨的，手起刀落比一個成年人還利索，還家裡以前是殺雞的，屁！謊話連篇，也就老大那個憨貨會信。”

“那您這怎麼辦？”常邖跟在老頭身後，幫他提着水桶。

“還能怎麼辦，畢竟還是個小孩，無家可歸，隻能養着呗，這一養就十多年，狼都能養成狗了，我就不信人還養不熟。”

“大爺如此心善，估計這老二早就被您感化了。”

“哪那麼容易，”老頭歎氣：“老二的心思我到現在都看不透，本想給他找個媳婦有個小家還能放放心之類的，結果都被他用各種借口糊弄過去，比老四還不讓人省心，老四那混賬雖然滿嘴胡話淨幹不着調的事，但至少知根知底。”

“這倒也是。”

常邖和老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交流着育孩心經。老頭對附近的小路很是熟悉，沒有燈火的情況下，帶他在蒲葦叢裡七拐八拐，很快就望見通向村裡的大道。

“你沿着這條路走就行了，我得繞個路，省的被那群小兔崽子纏上。”

然而老頭話音剛落，街上不知從哪個巷子拐出一個熟悉的人影，朝着他們的方向招了招手，又跑過來。

老頭輕啧一聲：“躲不掉了。”

“禦澤哥——原來你在這！找了你好久，還怕你會迷路，你身體怎麼樣？”

葛青一上來就圍着他問東問西，看他有沒有受傷，轉了半天見他沒事，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個人。

“師父！”葛青滿臉驚訝：“您怎麼在這？”

老頭：“……”

還沒等老頭表達自己被忽視的不滿，葛青一拍手：“對了，二師兄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