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電梯門在他身後緩緩開始關閉,裡面的大叔大媽才如夢初醒般地伸手指他:“高考生又怎——”
沒說完就連人帶唾沫被封在了電梯裡。
方慎笑着理了理手中的花束,小跑着往老媽病房沖去。
“猜猜誰來啦!”方慎猛地推開門,一個滑步沖進了病房。
房間裡隻有老媽一個人,似乎正在發呆,一見到他就笑了:“這是要表白嗎?還拿花?”
“啊,沒錯女士,是我為您精心挑選的越南玫瑰。”方慎接過話頭,踢着正步走到老媽床前,将花遞到她手裡,“希望你喜歡。”
“穿幫了啊。”老媽伸出根手指戳他腦袋,“是泰國玫瑰。”
“我哪有你懂,都是東南亞的,差不多了。”方慎扯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托着腦袋看她。
老媽面色有些蒼白,但心情看起來确實不錯。
不過老媽心态一向不差,這也是她住院兩年狀态還這麼好的原因。
當然最大的因素還得因為家裡三天兩頭往醫院砸錢。
“多少錢?”老媽盯了一會手編花。
“五萬。”方慎伸手幫她理了理被子。
老媽一下就笑了。
“所以别想着給我報銷啊,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方慎道。
“哎喲,真是厲害啊。”老媽一拍他腦門兒,“我才不報銷呢,你的錢不還是我的錢。”
方慎喜歡跟老媽聊天,老爸帶着他兜風的時候也會聊,但都是聊一些亂七八糟的大東西,省裡要在這裡挖海底隧道啊,過幾年這裡要修海邊棧道啊,這裡前幾年還是漁村,這幾年變成商業街了啊。
很好玩,但是感覺離自己很遠。
跟老媽一起就能說學校的事,老頭又幹啥幹啥了,小漂亮又幹啥幹啥了,舍友又幹啥幹啥了,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
“我可看到排名表了,這回進班級前十了哈?”老媽看他。
“發揮異常了。”方慎歎了口氣。
“在你媽面前也裝啊?進前十還發揮異常?”老媽道。
“正常發揮哪能進前十,這回進了不就是發揮異常嗎?”方慎笑了起來。
“哎喲,真是服了你了。”老媽拍着胸口又開始笑,“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吧,跟你說半天我嗓子都燒了。”
“少來。”方慎拎起床頭櫃空空如也的水杯晃了晃,“聊這陣兒你水都喝幹了,我一口沒喝都還沒燒呢。”
門被人推開,方謹剛吃完飯,抱着方易走了進來。
“小叔!”方易指着方慎開始叫。
“哎呀我的小寶貝!”方慎站起來接過方易在懷裡掂了掂,幾乎要熱淚盈眶,扭頭看着老媽和方謹,“他前幾周還不記得我呢!”
話落又看着方易:“想不想小叔?”
方易樂着沒說話。
“想~”方慎捏捏他的臉,“跟小叔說,想~”
“自己想自己,有病。”方謹走到床前扶起老媽,“看人家理你嗎?”
方易樂得咯咯的。
“呆呆快把你小叔帶走,他在這叽叽歪歪半天我頭都痛了。”老媽在床上道。
“嘿!剛憋着不說,這會兒來整我是吧?”方慎瞪大眼。
“快走快走,吵死了,讓老媽休息會。”方謹走過來掰着方慎的肩膀往外推,“帶呆呆上外邊玩去,愛去哪去哪,讓我歇會。”
方慎抱着方易往外面走:“走咯呆呆,咱們不跟他們玩。”
“去綠地城嗎許許?”齊冬邊套着外套邊問,整個宿舍留宿的就他倆,這會兒顯得空蕩蕩的。
“去屁。”許向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滑着手機。
綠地城離學校十萬八千裡遠,快到機場那邊了,坐公交得四十多分鐘,還沒有幾家店,傻子都不去。
“哎喲,我說你要麼就别替他付,現在付了又自己生悶氣,何苦呢?”齊冬往自己床上一坐開始換鞋。
“我沒想到這都他媽能碰到他。當時我就在想好煩啊趕緊走吧,可方慎明顯認出他了,還一直擡頭看我,我咋能直接走?”許向鳴翻了個身,“太麻煩了,做什麼都好麻煩,在那等着也好麻煩,幹脆直接幫他付了,賣他個人情,我也能直接走。”
“那不就得了,你付錢賣給他一個人情,又能直接走,還郁悶什麼?”齊冬也往後一倒,癱在自己床上。
“你不懂。”許向鳴啧了一聲,一擺手,“反正就是…有點惡心。”
“惡心那确實是惡心,”齊冬盯着手機,“哎喲不想起來還好,一想起他我就煩,幸好換走了。”
許向鳴應了一聲,點開微信,給謝坊發了個跳舞的小企鵝的表情,謝坊沒有回複,估計是還沒到家。
許向鳴想了想,又點開跟方慎的聊天框。
自己跟方慎之前是真不熟,聊天記錄往上沒劃幾下就能到頂,全是之前宿舍出去玩的AA轉賬。
再就是暑假有一次網課他睡過頭了,方慎發消息來叫他,醒了之後他倆順便聊了兩句。
隻是那次睡過頭并不隻有方慎給他發了消息,他也并沒有隻與方慎閑聊。
總而言之就是,不熟。
上周的許向鳴便意識到了這件事,想要打破僵局,便給方慎主動發了個表情包。
方慎也回了個表情包。
許向鳴又發了個表情包。
方慎再回,許向鳴便沒再發了。
太尴尬了,而且無聊。
但這周說不定會不一樣,畢竟兩個人已經是在同一張床上躺過的關系了,關系或多或少有點改變。
于是許向鳴再度發了個表情包。
方慎也沒回。
許向鳴把手機甩到一邊,翻了個身側躺着,感覺到被什麼東西硌着了才想起來自己沒摘耳機。
他摘下耳機,懶得從口袋裡摸出耳機倉再打開再把耳機放進去再合上,便直接扔到了旁邊,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