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成楷手裡拿着一杯咖啡，靜靜地看着我和龍睿，完全就是一副路人相遇，漠不關心的樣子。要說漠不關心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們兩個目前是他最大的潛在敵人，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的情敵。詭異的是，就在不久前餘成楷才剛剛試圖用金錢收買我。而好笑的是，我們兩邊鬥得死去活來，為的竟然是争搶另外一個男人。

過了一會兒，餘成這才慢慢走到了我們面前。他先是對着我嫣然一笑，然後又盯着龍睿看了起來。奇怪的是，對于這種帶着明顯輕視甚至是有點侮辱意味的目光，龍睿竟然選擇沉默對之。按照他的性格，若是放在平時，恐怕早已發作。

事後我曾問過龍睿，何以會有如此大的反差。龍睿思考良久，這才蹦出兩個字：階層。按照龍睿的說法，在餘成楷盯上他的那一刻，他全身上下沒來由地就緊張了起來，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龍睿才明白什麼才是階層。

“沒想到在這裡也會碰見。”餘成楷喝了口咖啡，“你們也是它的會員嗎？”

餘成楷嘴裡的“它”，指的就是我們要去的健身房。這家健身房在上海灘頗有一些名聲，一來是因為價格比較好看；二來則是因為一些精英人士對它格外青睐。

“太巧了，我們是過來健身的，沒想到餘先生也在這裡健身。”我笑了一下，接着擡頭看向了健身房所在的摩天大樓。“既然有緣在這裡相見，那不如我們就一起上去。據說健身的時候有個搭子，心情會好很多，效率也會好很多。”

餘成楷聞言，也跟着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餘成楷的笑容總給人一種慘然感。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是這樣，到現在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讓陳澤宇虐待的。可每每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又覺得很好笑。因為雖然我和餘成楷隻見過一次，但能感覺得到的是，隻有陳澤宇被他虐的份兒。

“既然碰上了，那就不如一起喝杯茶吧。巧得很，我也正好有事和二位商量一下。”

話音剛落，餘成楷就向着大廈樓下一間名叫“綠”的茶室走去，沒給我們留下一點考慮的時間。奇怪的是，同樣的事情若是放在從前，我肯定會大光其火。但這一次我卻跟龍睿一樣，鬼使神差般地選擇了全盤接受，默默跟着他走了進去。

餘成楷顯然是這家“綠”茶室的常客，而且十有八九是VIP級别的，因為我們剛一坐下就有服務員過來親熱地打招呼，直接問餘成楷是不是按“老規矩”上。餘成楷沒有回答，隻是很有派頭地揮了揮手，服務員當即就識趣地退了下去。

“這家店總體還可以，我跟陳澤宇隻要有空就會來這裡坐坐。”餘成楷把手機和煙盒放在桌上，“我們兩個人的口味和品位都差不多，每次來點的東西也沒什麼變化，以至于形成了服務員口中所謂的‘老規矩’了。”

盡管餘成楷說這話的時候表現的是雲淡風輕，但我能聽得出來，他這是在刻意炫耀，為的就是宣示主權。其實餘成楷完全沒必要來這麼一手，因為于情于理他都是正宮娘娘，我和龍睿不過是外面的兩隻野雞罷了，連答應都算不上。

“你們成功人士玩的那一套，我們這種人是不會懂得。”我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今天能有機會進來見識一下，還是得感謝餘先生才對，畢竟是沾了您的光。”

餘成楷聽出了我話中的不滿，随即也露出了一點尴尬的神色。好在這個時候有兩個服務生過來上茶品，算是給大家解了圍。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精緻的茶點。

“我想龍先生應該知道吧，海洋先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開價二十萬。”見龍睿微微點頭，餘成楷抿了一口英式紅茶。“還是那句話，錢不是問題，可是錢一到賬，你們兩個就必須立刻從陳澤宇的身邊消失。請問二位，可以做到嗎？”

在此之前，我已經跟龍睿談過這件事，包括開價二十萬，以及事後我們平分這筆錢等等，也都沒有瞞着他。我之所以如此坦誠，不僅是因為龍睿跟我的特殊關系，更是因為我知道這種事根本瞞不住。一旦龍睿發現真相和我的說法不符，估計會立刻調轉槍口瞄準我。那樣一來，我等于是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錢是賺不完的！可一旦得罪了一個人，而且還是深深了解你的人，那種後果絕非兩三年可以挽回。即使能挽回，已經造成的損失仍然是你難以承受的！

龍睿看似剛硬，其實沒什麼主見。之前他就表示會以我馬首是瞻，他隻等着分錢就行。現在聽到餘成楷這樣說，龍睿除了點頭就是看向我。于是我取過茶壺倒了一杯紅茶，用小銀勺輕輕攪動幾下，端起來喝了一口。

“既然是交易，那就得遵守交易的規則。”我輕輕地靠上了椅背，“說句不中聽的話，陳澤宇在您那頭或許是塊金饽饽，可是在我們這些人的眼裡，就隻是一位普通的客人而已。所以餘先生說話的時候不必夾槍帶棒，那樣很無趣。”

我的這番話放在别人身上，隻怕當場就會引發一番激烈的争執。然而餘成楷的氣度确實豁達，竟然不鬧不怒地掂起了一塊西式糕點，慢吞吞地吃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