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這混小子……”祝臨星說得下去，範主任都聽不下去了，他招招手，“檢讨呢？”

兩個人乖乖把檢讨遞上。

督導主任接過兩份厚厚的萬字檢讨，粗略地翻了翻，内容無非是些車轱辘話翻來覆去地寫，都是為了湊夠字數。特别是祝臨星那份，字迹越寫越飄，寫到後面直接亂成了很多團黑漆漆的毛線堆在一起，看久了傷眼。

“行了，”範主任不願再看，他合上檢讨，揮揮手趕蒼蠅似的，警告道：“下次别再讓我逮到！”

“那不能，”祝臨星心說怎麼可能再讓你抓到，嘴上乖得很：“絕對沒有下次了。”

“能有這種思想覺悟最好，”範主任看了看祝臨星，再去看慕容夜，說：“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慕容夜頭也不回地走了。

祝臨星緊随其後。

“停下！”範主任話是對着祝臨星說的，他一拍桌子，“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祝臨星已經邁出去的腳步戛然而止，他把腳收回來，眼巴巴地看着慕容夜走出了辦公室。

“老師，還有什麼事嗎？”

“留你下來肯定是有事跟你說，着什麼急？”範主任闆着臉，他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嚴肅道：“距離上課不還有一段時間嗎，肯定不會讓你遲到的，你放心。”

“哈哈哈，”祝臨星假笑，“那真是太好了呢。”

辦公室門口傳來了三道叩門聲。

來人在走廊跟剛離開的慕容夜擦肩而過，在辦公室門前站定腳步，背着光，身影欣長。

範主任和祝臨星扭頭看去。

沈奕行從容地收回敲門的手，垂在身側，輕聲道：“報告。”

祝臨星有幸再次見到了督導主任變臉的一幕。

剛剛看他的時候還是一副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去看沈奕行的時候，瞬間笑得魚尾紋都疊起來了，整個人顯得特别溫柔慈祥：“奕行到了啊，來來來，自己先随便找個地方坐一下。”

祝臨星沒忍住“啧”了一聲。

他看到沈奕行，腦子裡就自動開始回憶起上周五晚上在校醫院發生的事。

好學生讓他脫衣服給對方看。

最後衣服當然沒有脫。

當時祝臨星凜然拒絕了，沈奕行長長的睫毛落下來，看起來甚至有些落寞，“可是我想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祝臨星張了張嘴，想都沒想就要說沒有。

“問你，你隻會說沒有。”

祝臨星把嘴閉上了。

沈奕行一臉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問：“你在害羞麼？”

要不是對方的眼神幹幹淨淨看不到一絲輕佻的成份，态度也很大方端正，祝臨星真的會以為好學生在耍流氓。

“沒有就是沒有，我有什麼好害羞的？”祝臨星笑了，他也不是扭捏的性子，說着就支起身子來作勢要解扣子，“沒什麼好看的，真的。不信的話……”

“不用了，”沈奕行猛地站起來，垂着眼睛不看他，說：“十分鐘過了，我去叫醫生。”

看着男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祝臨星莫名其妙，好像他才是那個耍流氓的。

年輕的女醫生很快進來了，動作利落地給祝臨星處理了嘴角的傷口，再丢給他一袋外用的藥膏和藥油。簡單囑咐了幾句用藥的時間和方法後，就跟他說可以回去了。

祝臨星把扣子扣好，摸出校園卡準備結賬，卻被告知說他朋友已經付過錢了。

他走出去，看見沈奕行站在門邊等他。

祝臨星掏出手機要給對方轉賬，這時候的沈奕行又恢複了那副安靜乖巧的樣子，開口依舊是“不用”。

“至少留個聯系方式吧，加個微信，可以嗎？”祝臨星覺得有點好笑，沒想到他人生第一次主動要别人的聯系方式，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這回沈奕行終于沒有拒絕。

“祝賀的祝，臨星就是靠近星星的意思，祝臨星，我的名字。”

祝臨星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悄摸摸把沈奕行的備注改成了“好學生”。

同時試圖再次給對方進行一些轉賬的操作，畢竟他倆也不熟，祝臨星不習慣欠着别人什麼。

“不要。”沈奕行說。

見祝臨星動作沒停，沈奕行擡手遮住了祝臨星的手機屏幕，手指蔥白修長，屏幕的光順着指縫散射出來。他對上祝臨星的視線，重複道：“我不要。”

祝臨星神奇地在好學生一張精緻的厭世臉上看出了點孩子氣的固執來。

行吧。

“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這麼喜歡助人為樂啊？”祝臨星覺得這小同學的性格還挺好玩的，起了點逗弄的心思，他笑嘻嘻地，“你們老師教你們做好事不求回報麼？”

“沒有。”沈奕行沒有因為祝臨星的調笑而不滿，他像是出了一會兒神，一雙淺茶色的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對方。

過了一會兒，他移開目光，自顧自地說：“我要走了，祝臨星，再見。”

“嗯，行。”祝臨星點點頭，善解人意道：“你走吧。”

沈奕行低眸看他，站着沒動。

祝臨星：“？”

“你沒有跟我說再見。”

祝臨星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

祝臨星的交友圈子很廣泛，卻沒有遇到過這種性格的人，看起來冷冷清清一副高冷孤僻的樣子，又在某些行為中透出點古怪的執拗來。

他笑得停不下來，像個欺負小孩的壞人，但還是配合道：

“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