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告誡李輕塵：“不過你還是離他遠點，他心眼小，你什麼時候得罪他都不知道，得罪他的人都沒好下場。之前僅次于長安六姓的世家範氏梁氏，都是因為得罪他被抄家流放的，現在大家看到他都繞着走。”
衆人又行了一刻，天色已亮，陽光射進樹林，顯得格外幽深寂靜，周圍樹木高大茂盛，又有溪流環繞而過，遠處山坡連綿，果然是打獵的好去處。
遠方一個郎官騎馬而來，見到夏萬，下馬行禮，道：“太尉，陛下在西邊牛首池。”
上林苑地跨長安、鹹陽、藍田等五縣，苑中山巒起伏，豢養猛獸禽鳥無數，又有多處或天然火人工開鑿的池沼，牛首池便是其中一個。它由灞水流經而成，因池形狀如牛首而得名。
夏萬皺了皺眉，道：“陛下不是在打獵？怎麼又跑去牛首池了？”
郎官道：“陛下昨夜打獵累了，便在附近的走馬觀歇下，今早起來聽說附近有一野牛出現，便命人抓來，說馴過很多馬還沒訓過牛，今天正好馴頭牛，下次籍田儀式上用來耕地。”
“胡扯！”夏萬斥道：“野牛耕地？野牛把他扔下河去還差不多！”
說完一甩馬鞭，加速往牛首池奔去。
到了牛首池旁，果然看見一堆郎官、侍衛圍在附近的一塊空地上，中間一人身着黑色祥雲錦袍，沒有戴冠，正爬在牛背上，雙手抓着野牛角，任那野牛左甩右甩，就是不掉下去，玩得興緻勃勃。
旁邊的一群人可就沒那些興緻了，為首的一個太監一刻不停地叫道：“陛下小心，陛下小心！這牛角可容易傷人！”
“往下往下，陛下。”
“再往上，往上。”
“小心右邊，小心右邊！”
夏萬看到這一幕，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一般。
他沖上前去，還沒說話，牛上那人擡頭，見是夏萬，随即笑道：“舅舅來了？快看朕馴的這牛威不威猛？”
威猛極了。
威猛到那牛一見夏萬便更加興奮，刨了兩下蹄子，忽的沖了出去，撞翻了一路的侍衛。
一直在叫的太監此時聲音更大：“不得了，夏太尉，快救陛下！”
夏萬氣得喘氣聲比那牛還大。他一鞭子把那太監抽倒在地，罵道：“賀喜！回去再收拾你！”說完，又帶着人馬急急追那牛去。
要說牛首池名字起得确實好，那野牛不管不顧就往池子邊沖。
元洵騎在牛上，雖然有些害怕，但想隻要自己不被甩下去，這牛便奈何不了他什麼。可這野牛越沖越快，上下颠簸，竟然和烈馬一般。再加上牛角滑，不如缰繩粗糙，漸漸地他也有些抓不牢。
好在夏萬騎馬很快趕上來，元洵想讓夏萬尋個辦法讓牛把他放下來，卻見夏萬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弓，又從箭囊抽出四隻羽箭，搭箭上弦，竟是向他這裡瞄準。
“使不得，夏太尉！”賀喜在後面大叫，“這箭要是射中陛下可怎麼辦？”
不止賀喜，旁邊跟随的郎官、士兵也是大驚，畢竟拿箭指着皇上，就算是為了射牛，也是大不敬之罪。
夏萬道：”你們讓陛下騎上這牛，難道不比我射箭更危險？箭在我手上，我可以控制，牛你們誰控制得了？糊塗東西！“
說完見元洵那邊對付那牛已經頗為吃力，臉漲得通紅，暗罵一句小子沒用，又對元洵叫道：“陛下，臣射這牛的四肢，你找個機會跳下來跑走。”
賀喜見夏萬竟真的打算射箭，還是同時射牛的四條腿，更是惶恐。這要是一箭歪了，那皇帝跳下來，被牛撞到或者踩到，就是不死也得重傷啊。
他抓着夏萬馬的缰繩道：“别，夏太尉，你這畢竟好幾年沒上戰場了，萬一這箭術退步了怎麼辦？你再想想其它辦法？”
不等夏萬再給他個鞭子，那野牛已經不耐煩。它拱起脖子，搖晃腦袋，前爪踩地，一聲吼叫，急急往夏萬這裡沖來。夏萬一腳踹開賀喜，驅馬行至側面，彎弓搭箭，連發四箭，射向野牛四肢。
那野牛也是機警，見羽箭飛來，竟然猛地調轉身子，往後跑去，來了個聲東擊西的策略。
賀喜此時已經吓得魂飛魄散，喊道：“不得了了，這牛會兵法！”
夏萬哪裡聽他啰嗦，又是四箭齊出，這次确實一分不差，每一隻都貫穿牛腿。
“跳！”夏萬吼道。
放在平時，元洵一個人是絕不敢瞎動彈的，但他聽夏萬成了習慣，一聽夏萬吼他，身體就不聽使喚地照做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尋了低處便縱身一躍，到了地上，翻身一滾，動作不說潇灑，卻也十分熟練。
等再回神，已經離那牛數丈遠。
元洵舒了口氣，瞧見賀喜臉色吓得蒼白，剛想調笑兩句，卻見賀喜臉上皺得更緊，他轉頭一開，剛才的野牛竟然還能站着，往他這邊沖過來。這哪裡是野牛，簡直是鐵牛啊。
元洵提足就跑，眼見野牛越追越近，心裡一急，便往池邊跑去，邊跑還邊想：“這下真是要成先皇了。隻不知太皇太後再升一級叫什麼？”
跑了一會兒，身後卻聽不見野牛的身影。
元洵覺得奇怪，抽空往後一看，卻見一個人騎馬背向他，手上還拿着弓。而那牛腦袋上被射了兩箭，當中穿過，已經倒地不起。
那人下馬轉身，走到元洵跟前半跪行禮，道：“李輕塵見過陛下。”
這射牛腦袋救駕的男子便是被夏萬帶來的李輕塵。
元洵瞧見李輕塵不過二十來歲，有些面生，十分英武，又想到自己身為皇帝，也不能失了氣度，便正了正衣襟，準備扶他起來。
不想剛一出腳，踩着一坑，腳下一空，整個身子滑倒不說，又因為此處是個斜坡，竟然順着斜坡翻滾而下。不多時，滾到池邊，伴着李輕塵的一聲驚呼“陛下”，整個身子咚的一聲沒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