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暖洋洋的,照在元洵臉上,他這一覺睡得格外沉格外舒爽,有人在撓他臉,他賴着不想起床,擺擺手道:“如意别動,讓父皇再睡一會兒。”
旁邊人道:“他說什麼?什麼如意?”
“沒聽到。管他說什麼。”
“我還從來沒看見有人在這裡睡得這麼熟的。真羨慕啊……”
“羨慕什麼?大哥來了,快把他弄醒!”
嘩啦啦一盆冷水澆來,元洵一個激靈彈起來。
田角大搖大擺走進來,往椅子上一坐,元洵打量四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表情,不對,表情比昨晚上更臭一些。
田角閉着眼睛,手裡盤着鐵蛋子,半晌道:“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元洵想出聲,嗓子裡有水,又咳了幾聲。
田角這才睜眼看他道:“本來我想禮賢下士的,不對你們用刑。但你們辜負我的好意,竟然私下逃走,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必須要好好懲治你。”
元洵看到旁邊,見沒有武昭影子,想來他已經逃走,舒了口氣,至少逃走一人。
田角道:“這一次,我是必須得上大刑的。”
“可是,大哥,”他手下小弟道:“我們的大刑是什麼?”
“我要是知道找你們來幹什麼?”田角一個珠子扔過去,道:“你們來說,怎麼樣懲罰他,才能消我心中之氣?不能弄死了,要那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這可難到了小弟們,他們都是沒怎麼讀過書就跟着田角的人,平日裡隻會狐假虎威到各家收保護費,惹得急了就是一刀下去解決,哪裡想過怎麼折磨人?
“要不讓他去背書吧?我小時候看到書就打盹,我一打盹我爹就揪我眼皮,揪完繼續背,背不上來就不讓睡覺,一晚上下來,眼皮都揪腫了還沒背完,可疼死我了。”
衆人連聲叫好,都覺得這個辦法妙。
田角一巴掌拍上他腦瓜,叫道:“好什麼?好什麼?你自己怕讀書,就覺得别人也怕?你看他這樣子,像是背不上書來的嗎?給我繼續想。”
又一個道:“那讓他去耕地,不給他農具,也不給他耕牛,讓他自己想辦法,不耕完不給吃飯。”
“這個主意倒不錯,”田角捋捋胡子,“可咱們山上哪有耕地?”
“大哥,咱們山上有魚,讓他去撈魚。”
“可是他昨晚上差點淹死,這樣子還能下水麼?而且這撈魚怎麼聽着也不像懲罰。”田角犯了難,“有沒有那種,身體上痛苦,精神上更痛苦的刑罰?”
“這……”
一群人從來不懂腦子的人開始思考,元洵忍不住發笑。
田角深覺被看低了,更是來氣,手把桌子拍的砰砰響,道:“快想,想不出來我把你們都扔到裴大夫那裡去!”
“?”
“??”
“???”
他話說完,小弟們的眼睛全都亮了,田角怪道:“都看着我幹什麼?想出來了?快想啊!”
最近的一個小弟道:“大哥,你剛才自己說出來了啊。”
“我說出來了什麼?”田角還沒反應過來。
“裴大夫啊,”小弟急道,“那個釣魚的!”
田角一拍腦袋:“對啊,我怎麼把他忘了!”
幾人頓時喜笑顔開,看着元洵,以一種又憐愛又迫不及待的表情。
元洵身上一哆嗦,心想:這個裴大夫是什麼樣的人,竟有這種效果,難不成比廷尉府的酷刑還要厲害?
田角想到什麼,對元洵道:“我這個人心軟,不舍得看人受苦,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跟着我下山打劫,打劫到的錢财有你一份,另一個嘛,就是我們把你送到裴大夫那兒,他正好需要人手,你是想跟着我呢還是跟着他?”
元洵心想跟着田角打劫是萬不可能做的,去大夫那兒,想來是采草藥抄藥方,頂多受點累,還能濟世救人,怎麼想都應該選後者,是以他一口答應去裴大夫那兒。
田角走過來,頗為不舍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到那兒好好幹,要活着回來。”
元洵:怎麼大夫那兒還能弄出人命?
不待他多問,就被幾個小弟歡天喜地地拉出去,那樣子,就差吹鑼打鼓撒花了。
田角派了三個小弟押送元洵,分别叫阿大、阿二、阿三。據三人說這裴大夫姓裴,名世臣,平日不和他們住一起,而是住在山中湖邊,另外建了一座草廬,說是清淨,方便他釣魚。
元洵想起昨日半夜救他上岸那人,雖然手法狠了點,但怎麼說也算是救了他一條命,當下有了好感。
他好奇問:“這裴大夫是什麼樣的人?”
阿大道:“好人。”
阿二道:“怪人。”
阿三道:“美人。”
“呸,你這個看臉的膚淺人!”另外兩個吐槽。
元洵:“好人怎麼說?怪人又怎麼說?”
“好人嘛,他再怎麼說也是給兄弟們治病救命的,雖然過程嘛,壯烈點,但終歸撿一條命不是?”
“怪人嘛,他這個人神神秘秘的,平時一句話不說,不是看書就是采藥。咱大哥說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要咱們尊敬點,可咱看不出來,就知道他唯二的愛好是釣魚。”
“還有一個愛好呢?”
“還有一個是找人陪他釣魚。而且他喜歡半夜釣魚,半夜,在水邊,寨裡面都傳,說他是水裡面女鬼借屍還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