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鵬帶元洵來的不是普通下人吃飯的地方，而是為專門訓練剛進塢堡、準備戰鬥沖鋒的男人們設的飯堂。他們身強體壯，又訓練刻苦，吃的飯量和肉量都比平常人大的多，而且責任重大，衆人也都願意讓他們吃的好些。

可元洵一個做粗活的外來人，還傷了他們三當家，來這地方吃飯，怎麼說都不被待見，這也正是周鵬帶他來此的原因。

坐在首位的人叫甘綦，是訓練的教官。生得高大不說，臉上一道長疤，胸口一道長疤，一看就是生死場上走過的狠人。

周鵬在甘綦耳邊說了幾句，甘綦道了聲“麻煩”，就揮揮手讓他滾。

周鵬把元洵拉到甘綦旁邊，對他道：“你今天第一天，上午砍柴砍得辛苦，就在這裡吃飯吧。吃完飯先跟着大夥鍛煉一下，再去朱嬸那裡洗衣服。那裡可是些姑娘，你要是還像砍柴一樣找一堆人幫忙，我都替你害臊！”

他聲音說的很大，元洵留意到好幾個男人聽了之後臉上都露出鄙夷之色，仿佛在說這種雜活都幹不好的人怎麼配在這裡吃飯。

這反應自然是周鵬想要的，他滿意笑了，走到門口，看見最邊角一個人埋頭吭哧吭哧扒飯，頭也不擡，身子佝偻着，周圍位子空了一圈。

他沖過去，低聲呵道：“周鲲，你怎麼又一個人吃飯？不是告訴過你，坐最前邊，多和那些厲害的混熟嗎？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邊角？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不讓你坐前邊？”

周鲲不敢擡頭看他，支支吾吾道：“不是，哥……他們對我很好，是我喜歡坐在邊角。”

“你喜歡？“周鵬怒道：“我把你弄進來是為了讓你喜歡的？我是為了讓你學本事來的！你坐在這邊邊角，誰能看到你？誰能教你功夫？”

他拉周鲲起來，周鲲不肯，也不說，就坐着不動。本來周鲲就長得高壯，周鵬比他矮一個頭，拉不動他，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廣衆罵他揍他，隻好咬牙道：“你不聽我的是不是？好，晚上再跟你算賬。”

說完憤憤然走了。

周圍人低聲議論不止，周鲲自然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一時覺得臉熱，不好意思，頭埋地更低，像是整個頭都埋到碗裡才好。

身邊突然傳來落座的聲音。

周鲲轉頭望，隻見元洵端了一碗飯，在他右手邊坐下，他心中慌亂，拿不準元洵想要幹什麼，頭埋下去又擡起，半晌才下決心一般道：“你，你好。”

元洵道：“你叫周鲲？”

周鲲點頭，又搖頭，又點頭，最後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周圍人笑他：“什麼周鲲？他叫周鴨，他哥給他改的叫周鲲。是不是啊，周鴨?”

又有人道：“這改的不好，要我說應該改叫周鴨蛋，你看他這腦袋，圓滾滾的是不是像個鴨蛋？”

一群人附和叫好，還有一些人竊竊私語，看着周鴨不懷好意地笑。

元洵以前聽過在兵營裡，就算是普通的士兵也會分出等級，那些新入營的、功夫不高的、不會來事的會被各種欺負使喚，想來這裡也是如此。

他掃了眼周圍，也許是他面無表情的時候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周圍人看他冷着一張臉，漸漸地也不笑了。

元洵滿意拿起筷子，對周鲲道：“你這個位子真不錯，别的桌子四個菜要四個人分，這裡四個菜卻隻有我們兩個人分，尤其是這肉，我可太久沒吃這麼多肉了。”

周鲲以前隻注意到别人都不想跟他吃飯，他每次都一個人吃，此時元洵一說，他才注意到原來自己每次都吃了一桌子菜，怪不得自己雖然被各種使喚幹活還越來越壯。

心中高興，把肉往元洵那邊推了推，到：“你多吃一點，我每天都吃到肉。”

這下輪到旁邊坐着的那群人不爽了。

他們本來就看不慣周鲲那窩囊樣子，做什麼都拖後腿，誰都不想和他組隊。這下周鲲旁邊又加了元洵這個小白臉，光會耍嘴皮子，幹了點雜活就要來吃肉，更加不爽。

一人站起來，走到兩人桌子旁，道：“你們兩個人憑什麼吃四人份的菜？把肉給我，你們吃剩下的。”

周鲲不敢違抗他，又不好意思把剛給元洵的肉給他，一時糾結，不知道怎麼辦。

元洵知道對付這些人，要是越顯得害怕越會被欺負，道：“你坐到這裡來，這四個菜随便吃。”

這人道：“我就是要拿走和兄弟們一起吃。兄弟們今天上午訓練累了，多吃點肉不行？怎麼，你不願意？”

周鲲不敢得罪這人，對元洵小聲道：“算了，讓他拿走吧，你餓了，晚上到我哥那裡，我讓他給你做點肉湯吃。”

又對這人道：“常柏，你拿走吧，我們吃剩下的就好。”

常柏拿了肉，又拿起了另一盤菜。

周鲲急道：“不是隻拿肉那一盤嗎？”

常柏道：“我有說隻拿一盤？我說的是要拿吃肉的，這盤裡不也有肉？”

這是一盤白菜卷，裡面卷了肉粒。

周鲲說不過常柏，又覺得哪裡不對，隻能求道：“給我和這位小兄弟留一點吧，這位小兄弟也辛苦砍了一上午柴呢。”

常柏嗤笑道：“砍柴？砍柴的應該在東院吃剩菜剩飯，這兒是他應該來的地方嗎？兄弟們出生入死，天天腦袋挂在褲腰帶上，才吃的這麼好，他隻要砍柴就能到這裡吃飯，那我們都去砍柴好了。”

其餘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要是這樣，我不如去砍柴好了，還訓練幹嘛，反正都能吃肉！”

“我練得皮膚都黑了，被媳婦嫌棄呢。要是這樣，我也不訓練了，明兒就去砍柴！”

“我也去，帶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