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蕩見他說不通,有些煩躁,薅了薅頭發,無奈道:“算了,随你,反正我聽大哥的。你等我給你找點刀法秘籍,裡面有招式解釋,你跟着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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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元洵還沒進門,便聽見常柏在吹牛。
“你們可沒看見,當時對方一共有二三十人,把我和吳含團團圍住。他們各個人高馬大,那胸,”常柏拍拍胸口,“一個頂我們兩個大!更别說他們每人一口青龍彎刀,削鐵如泥,還好我和吳含身經百戰,各種騰挪跳躍,才能一一避過,化險為夷!”
“啊——”衆人皆大呼驚歎。
“還有為首那人,左邊紋着青龍,右邊紋着白虎,一根九節鞭如鋼鐵一般,輕輕一拍,連石頭都能拍斷。好在我和吳含舍生忘死,膽色過人,才把他打的滿地找牙,跪下來求爺爺告姥姥,可就這樣,我也不會放過他!”
“哦——”衆人又驚呼。
咚的一聲,元洵剛他進門,就看見甘綦猛地一錘常柏:“二三十人?吹牛也要有個限度,你昨日被大當家教訓的還不夠?你們這些小崽子們也是沒見識,聽他胡扯!”
衆人哈哈笑起來。常柏不敢反駁,但又覺得丢了面子,一時尴尬,看見元洵,立馬招呼他過來:“喂,聽說今天三當家親自教你刀法,怎麼樣,學到什麼沒?”
元洵頂着周圍羨慕的眼神,道:“尚可,尚可。”
“尚可是什麼意思?他教會你殺氣沒有?”常柏十分執着。
“沒有,他準備教我基本招式。”
“基礎招式?”常柏低頭仔細思索,半晌點頭道:“果然是三當家,教學都這麼有深度。确是我疏忽了,隻教了你心法,卻忘了外功,失策,失策。”
“……”元洵覺得不管夏侯蕩怎麼教常柏都能吹出花來。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随即問道:“昨天那人醒了沒?”
“不知道,在葛大夫那兒放着呢?要是沒死應該醒了吧。”
“……那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說不準能問出那個為首那人是誰。”
旁邊有人聞言笑道:“常柏,你不是說你沒放過為首那人嘛,怎麼還要問?”
“吃你飯去!”常柏推他,“我留着他下次跟我一對一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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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洵和常柏二人吃完飯,去了葛大夫那兒。
沒進門,便看見許多人圍在門口,院子裡吵吵嚷嚷一片,不時有東西摔倒地上的聲音。
毛大眼也在,看見二人如見救星,趕緊招呼:“大兄弟,常柏,快點,快點,昨天那人發瘋啦!”
元洵和常柏趕緊上前,果見那人拿着兩把椅子,四處揮舞,把衆人擋在外面。
葛大夫和瑩玉等人都躲在房門裡,常柏見了,哪能罷休,立馬抽了一把凳子,沖那人後背砸去,那人十分靈敏,一下子就躲了開去。
常柏來了脾氣:“好家夥,是個恩将仇報的練家子,敢欺負瑩玉,讓你看看爺爺是誰!”又拎了一把凳子,兩凳在手,呼呼向前,直往前猛砸,那人直往後退。
等走到房門旁,一手拉過瑩玉,道:“先出去!”
那人急了,一聲長嘯如狼叫,一椅子砸在常柏手臂。
常柏又痛又氣,道:“好啊,你這個沒良心的。”
那人突然抓住瑩玉,拉到身後,常柏心道不好,這人定是要捉瑩玉為質,自己昨日真是瞎了眼,救了這麼個白眼狼,正自憤怒,那人卻擋在瑩玉面前,把她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常柏。
這是……把常柏當做壞人了?
常柏更是怒極:“我老婆需要你保護?你當我是死的?”徒手把凳子腿掰斷,抄了兩根在手中,一套極陽剛的棍法使出。
那人見狀,卻棄了手中雙椅,以掌相抗。他身法詭谲,常柏雖有棍子在手,但每每要打到他時,他都能突然避開,或是向前,或是斜出,叫人猜不透方位。而他靠近常柏時,雙手變掌為爪,如野獸一般,竟可徒手抓破常柏衣服,常柏撤退不及,手臂上抓出一道血痕。
常柏自然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失了臉面,連忙道:“再來!”
卻聽一聲風鈴清響,那人突然從瘋狂變為恐懼,原本淩厲的雙手也垂下來,他猛地跪倒在地,像是在等待什麼。半晌不見動靜,他又舉起雙手,卻是對着自己一頓猛抓,不過片刻,身上出現一道道紅痕,鮮血淋漓。
衆人想趕緊上前攔住他,又怕被他雙手抓到。僵持時,又是一聲風鈴響,他停下雙手,放在地面,額頭觸地,久久不肯起來。
他這麼一停,常柏還不服氣,大叫:“起來,再來!”
“給老夫讓開!”葛大夫在背後叫道。
常柏道:“老東西,他瘋瘋癫癫,小心傷到——”
隻見葛大夫一手刀劈下去,那人昏倒在地。
葛大夫:“想當年,老夫也是練過的。”
常柏咬咬牙:“你早說,這種事交給我,保證他三個月起不來床。”
衆人把那人擡回房裡,毛大眼趁機說了情況。
原來那人自從昨日被擡了回來,瑩玉給他包紮,他卻一直不醒。直到葛大夫采藥回來,診出他内傷嚴重,緊急施針,又配了幾味虎狼之藥,給他灌下,這才把人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本以為他過幾日才能醒,不想他恢複極快,早上便睜眼。
本來他隻是躺在床上,不聲不響,誰知到了中午,有人來看病時拉了瑩玉和葛大夫一下,他以為對方有惡意,一躍而起,擋在門口,既不讓瑩玉葛大夫他們出門,也不讓外面人進來。
“那剛才他是聽了鈴聲才安靜下來的?葛大夫,你怎麼知道鈴聲有效?”元洵奇道。
葛大夫捋了捋胡子道:“我年輕時走南闖北,救過一個道士,他給了我這個響鈴,說是可以去除邪祟。我剛才觀他神色,不像是受過刺激那種精神錯亂,便想着是不是邪祟上身,就試了一試,沒想到真有效。”
“瞎貓碰上死耗子,”常柏道,“你不響鈴,我早就可以打暈他。”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葛大夫早就因為瑩玉看他不順眼,“他功夫明顯在你之上,隻怕是可以和三當家一戰。我不救你,還不定要出什麼事。”
元洵卻對這響鈴很感興趣:“葛大夫,這個多少錢,賣給我吧。”他自幼怕鬼,有了這個豈不可以高枕無憂?
葛大夫自然不給,不過元洵卻得到了一個時辰的響鈴使用權。原因是他和瑩玉忙着出診,常柏要回去訓練,其餘人各有各的事,隻有他一個閑人被留下來“看管”那人。
衆人散後,元洵坐在院中石凳上,盯着鈴铛看了一會兒。
幾片銀杏樹葉被吹落在石桌上,還有幾片落在他肩頭。他閑來無事,索性拿起掃帚把院子打掃一番。
不想此時正值深秋,正是銀杏樹葉落之時。秋風輕輕一吹,起初隻是三三兩兩掉落,盤旋在空中,像是金色蝴蝶飛舞。
随着風勢漸起,無數的銀杏樹葉從樹梢傾瀉而下,簌簌而落。元洵身處其間,隻覺掃了一片,又來一片,遮天蔽日,綿綿不絕。葉子落在地上,層層疊疊,堆起連綿葉海,滿地金黃。
不遠處走出個身影,瘦削高挑,嘴巴微動,聽不清說什麼。
元洵在銀杏葉雨中擡頭笑問:“你醒了?身體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