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蔔烏塗本來見宋均已經拿定第二塊,心中冷笑,此刻卻不知他為何改了主意,以為他在試探,隻道:“你已經用時太多,若是看不出來,早早認輸就是。”
“誰說我看不出來?我看着第一塊,”宋均又舉起第一塊,“色澤溫潤,摸上去十分滑膩,哎呀,正是塊好玉。”
“那你是要選第一塊了?”須蔔烏塗趕緊道。
“當然——”宋均故意拉長聲音,“不是。”
老闆娘心被吊起來,聞言一掌拍上宋均後背:“你給我把話一次性說完,我今日這心髒都要不好了!”
宋均勉強站定,勸道:“淡定,淡定。”
須蔔烏塗忍不住道:“那你到底要選哪一塊?快說!說不出來也算你輸!”
“你們句黎蠻子真是比土匪還土匪,怪不得都說是蠻族。”宋均裝模作樣又拿起第三塊玉璧,“這一塊嘛,質地細膩,色如羊脂,這般油滑——”
“也不是?”老闆娘瞪着眼睛看他,仿佛他再多說一句,她又要用袖子上吊了。
宋均玩夠了,也不兜圈子,直道:“就是這一塊。蠻子,是也不是?”
須蔔烏塗臉色大變,一時說不出話。
“看來我猜對了,”宋均放下玉璧,阖上匣子,道:“哎,這幾日本來還覺得生意不好做,拜的那财神爺不顯靈,這不,生意就送上門來了?和尚,走,吃大餐去!”
他走下高台,卻不往剛才坐的地方走,而是直直奔向門口。樂塵知道他是想見好就收,趕緊逃之夭夭,也快步跟在後面。
“慢着。”二樓那人聲音幽幽傳來,須蔔烏塗一聽,一個躍身,伸手擋在宋均面前。
宋均沉住氣,問:“還幹什麼?”
二樓上傳來腳步聲。
衆人轉頭看去,隻見左邊樓梯上,下來一隊人。
為首一人,穿着黑色錦袍,其上布滿奇異暗紋,又用金線繡五狼蝕日紋樣,每隻狼眼睛皆用金片縫上,遠遠看去,光澤華美流動,狼紋耀躍其上。其袍衣袖窄緊,兩臂綁着皮質臂套,臂套上帶着碗口寬的金臂钏,交領左衽,腰間一條鑲金皮帶,上面綴着琳琅滿目的金飾,腳上穿着深色皮靴,皮靴上也挂着金鍊子。
他行至一樓,衆人看清他頭發編成一股股小辮子,披散開來,辮子上點綴着數個狼頭金飾。狼頭雖小,卻各有表情,且都栩栩如生,可見制作者鑄藝之精湛。
衆人平日見的句黎人都是皮草毛衣,雖然暖和,但十分樸素,既沒有裝飾,也沒有形制講究,更别說裡面穿着窄袖窄褲,和中原崇尚的寬袍大袖審美大相徑庭,隻覺得句黎人果然是蠻荒野人。此番見着這人,才覺得原來窄衣窄褲也可穿出華貴之氣,再配上這人高鼻薄唇、細長眼,更有種野性危險之感。
他走下一樓,須蔔烏塗自動讓開路,他在宋均不遠處站定,開口,倒是:“你還沒有說原因。”
宋均哪裡知道原因,但他自幼跟着父母做生意,見過形形色色不少人,一眼便看出這人不好惹,不能得罪,隻能信口胡謅:“那一塊玉玉色溫潤,摸上去像羊油一般,光澤度好,顔色也好,不假白,紋理也沒有瑕疵,當然要選。”
“是麼?”黑袍人薄唇微動,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是啊,”宋均悄悄挪步,移到樂塵身後,“怎麼,難道我選的不對?”
“對不對嘛——”黑袍人突然出手,速度極快,樂塵兩臂張開,把宋均護在身後,黑袍人捉住樂塵左邊袖子,把它反卷住樂塵手臂,樂塵伸右臂來解,黑袍人已經旋身來到樂塵身後。
樂塵見狀,不解袖子,反手扣住黑袍人肩膀,不讓他向前,黑袍人反壓靠近,一掌打在樂塵胸口,宋均着急道:“和尚,你沒事吧?”
樂塵本來習得便是至剛至陽的内功,最能抗打,黑袍人剛攻過來,他便運氣抵抗,随即道:“和尚沒事!”
黑袍人摸着空檔,攥住宋均袖子把他一把拉過來,樂塵道:“小心!”卻見黑袍人隻取了宋均懷中最後那個木匣子,便推開兩人,轉身回到原地。
打開匣子,黑袍人在衆人看不到之處把三塊玉璧換了個位置,然後遞給宋均道:“你剛才說最好的是哪一塊?”
宋均一時不答,樂塵道:“剛才已經說過了,還要說什麼?你們不要得寸進尺,明明說剛才是最後一次,他已經答了,怎麼還這麼多事?
老闆娘也跟腔:“是啊,是啊,我們宋公子都回答了,你再這樣鬧事,我要到官府黃大爺那裡告狀了,黃大爺可是祁大爺的外甥,小心吃不了兜子走!”
黑袍人自是沒有把這兩人的威脅放在心上,反而看向宋均,道:“看不出來是吧?”
旁邊圍觀衆人紛紛議論,有人見不得句黎人如此步步緊逼,不平道:“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宋公子剛才就看出來了!”
“對啊,句黎小兒,願賭服輸,還賴在這兒幹什麼?”
“認出來了怎麼說?你再給他三塊?”
黑袍人掃了一眼,眼神陰鸷,衆人隻覺一陣殺氣,皆閉嘴。
宋均還是沒有說話。
吳含忍不住問元洵:“他為什麼不說話?剛才不是認出來了?”
話音未落,卻見黑袍人一個轉頭,匣子落到須蔔烏塗手裡,而他,竟向元洵的方向攻來!
吳含大驚,抽刀欲擋,黑袍人手腕一翻,把刀推進刀鞘。
孫平見狀,趕緊把元洵拉到身後,抄起酒壺向黑袍人腦袋敲去,黑袍人身子一側,躲了開去。孫平擺出架勢欲迎戰,腳踩在裙子上,不小心滑倒,正巧壓在剛抽出刀的吳含身上。
“刀!刀!刀!”孫平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