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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誤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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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裡有話,正是要想把麻霆君趕走,畢竟麻霆君一來,字帖隻能永久地停留在二十多頁上;又見到俞平上裡屋沏茶去了。

俞平回來時候一手拿水壺,一手拿一隻粗瓷碗,底下淺淺沒了一層茶葉,放在麻霆君面前。

麻霆君道:“我不久坐,不用茶了。”

俞平不管他的意思,為他倒起熱水。透明水柱傾在杯裡,俞平躲進極小的聲響,道:“你要單是來找我,倒不至于說我死了。”

麻霆君順着他的胳膊尋他的眼睛,俞平再把水壺撤了,掀開去裡屋的布簾,回頭道:“我隻是做些噩夢,沒有到死去的一步。”

蘭香幫腔道:“當然不至于,你不好死的!你要是死了,我的作業可做不完了。”

麻霆君茶都喝完一碗,還沒有告辭的意思,蘭香生怕他把人拐走了,急于表忠心,俞平一出來便動靜十足地磨着墨;俞平朝接客長凳的位置瞟一眼,麻霆君勢必要吃完最後幾滴水珠,便不去管他,捏起毛筆,往硯台上蘸了蘸。

才寫四個字,麻霆君湊了上來:“你也去上學了?”

俞平隻管低頭寫字,慢悠悠道:“這話說得奇怪,我不能上學?”

蘭香道:“就是!”

麻霆君尚不甘心,嘩啦啦翻起前面寫完的字帖,才出幾頁便是美醜的交界線,靠下的好比古時書法家,靠上的好像蚯蚓在爬。他不可思議般望向蘭香:“你的字比我寫得還難看?”

蘭香窘迫道:“你好歹是五爺,怎麼這麼不要好?淪落到和我比較……”

俞平早沉不住氣,更是笑得站不穩,筆尖摁了一個墨點在字帖上。麻霆君便把他手裡的筆奪下了,不客氣地橫在蘭香面前,道:“字是人第二張臉面,你的字有這麼難看,也不怕丢人。”

蘭香狡辯道:“字是用來識的,不是用來賞的。”

“是。夜晚是用來睡覺的,不是拿來做噩夢的。”

麻霆君把俞平拉在自己身邊,道,“樞城一家醫館治噩夢很有門道,我帶你去。”

俞平尚不表态,蘭香着急道:“俞平,你不準和他走!我不許!”

麻霆君無賴道:“那我可是要去學堂宣傳了。布店詹蘭香每天吃香喝辣,居然欠我們李喆八塊大洋,欠了足足有半年。”

蘭香道:“你怎麼知道!”

麻霆君道:“李喆算我半個弟弟,你剝削在我弟弟頭上,我怎麼不知道?”

蘭香臉孔很紅地思考一陣,忽然把俞平向前推出去,道:“欠阿吉的便是欠你的,我把俞平出租給你,一天八塊大洋,算沒有這件事情了!”

俞平道:“什麼?”

麻霆君爽快道:“成交。”

“不止。”蘭香加碼道,“以後阿吉給我的錢,算他自願贈與,不是欠債還錢。”

麻霆君笑道:“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和他讨價還價。”

價錢談攏了,俞平卻不肯動,問道:“樞城分江東江南,你說的西醫館在哪裡?”

麻霆君道:“顔青說在江南,很偏僻。”

蘭香道:“都在樞城,有什麼東南西北之分!俞平,你快和他一起去了,早點回來,我下周有許多算術作業等着你。”

她旋即把這兩人推出門外。三人來到轎車前,蘭香不想叫俞平吃虧,搶先一步為他拉開後座的位置,又對麻霆君說:“我們俞平是很金貴的,你這個司機要把他服侍好了。”

“放心。”麻霆君道,“我總不會叫他幫我抄字帖。”

蘭香踩他一腳,腳步咚咚回布店關了門。

麻霆君跨進駕駛座,先在後視鏡裡看俞平一眼,再扭着鑰匙發動汽車。鎖孔還沒對準,身後聲音鈎子似的襲了來。

“蘭香不會再出來了,五爺不想我坐邊上?”

他腳都翹上了,麻霆君還以為他要安穩,誰知道說這種話;麻霆君失了開鎖的心思,擡眼看後視鏡,俞平模糊的映像卻如一隻溫順的小貓,叫麻霆君一點對他說重話的本領都沒有。

麻霆君便道:“你想坐在哪都可以,看你喜歡。”

俞平道:“我一貫是聽少爺的旨意的。心裡也沒什麼想法。”

麻霆君不禁往空空如也的副駕駛上瞄一眼,誰知心蓦然跳得厲害,手僵硬着摸到水壺灌了幾口,才有能力說話:“你坐過來吧,這邊椅子有靠墊,還可以調椅背,比後排舒服。”

俞平笑道:“五爺的車太高檔了,我不會開門。”

麻霆君在後視鏡裡看得一清二楚——俞平隻往車門上軟綿綿摸了把,有這麼多開關,不要說嘗試了,他是看都不看一眼;倘若處處依了俞平,太沒骨氣,不說他人,就算是麻霆君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麻霆君便道:“繼續編。”

俞平閑閑道:“那就放我坐後面吧,我本來也不想動。”

車門三趟開關,俞平被麻霆君提在副駕駛上。

總算是駛上正軌。才出了鹭鎮大門,俞平在麻霆君身邊居然待不住了,比劃在手刹之上,道:“這是銀河。”

“我是牛郎。”

俞平說完這話便點點自己,再做了更加符合實際的改編,“五爺是玉皇大帝。”

麻霆君一心撲在路況上,勉為其難分他一眼,問道:“我知道這是顔青教你的把戲,不過牛郎和玉皇大帝有什麼聯系?”

俞平揭示道:“玉皇大帝眨眨眼睛,牛郎就沒命啦。”

俞平欺負人有本領,講笑話真無趣。見麻霆君不為所動,補救道:“五爺長得太英俊,我每看五爺一眼,都賞心悅目,延年益壽。”

這回麻霆君控制不住嘴角上揚,自己表情痛苦地克制了會,方回到之前無欲無求時候的模樣,問道:“也是顔青教你的?”

俞平道:“是我的肺腑之言。”

麻霆君朝他假笑一下便算至高禮儀。

俞平又歎氣道:“沒想到五爺八塊大洋就把我租出來了。蘭香真不會開價,顔二爺請我看電影,幾個小時便是一百大洋。”

麻霆君道:“你要是漲到八百大洋,我也願意請你,如何呢?”

“我也沒有這麼俗。不過方才是與蘭香的約定,到我這裡不作數,我另有事情相求。”俞平看了他,笑道,“五爺好好開車,到了樞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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