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打算讓三姑娘一個姑娘家家考個狀元不成?
許栀和和孫媽媽颔首緻意,回到了西屋,脫去鞋襪,像魚兒一樣滑入床上,蓋好衿被。
今日早起送小舅和小舅母離開,她起得早,還沒睡夠,現在肩頭無擔子,她樂得松快,對方梨叮囑道:“今日若無天崩地裂的大事,千萬不要喊我。”
她要盡情的睡個夠。
……
峨橋縣的渡口,湯昭雲左等右等,才等回了張弗庸。
張弗庸臉上神色淡淡的,湯昭雲打量了他兩眼,沒看出他情緒如何,隻問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從辰時三刻一直快到午初。
張弗庸擺了擺手,今日受到的沖擊過多,他有些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說起。
湯昭雲也沒有催他,等兩人站在船上,吹着迎面的江風,張弗庸才覺得神智清醒了不少。
他端着茶盞,一邊喝一邊道:“栀和那個丫頭……”
湯昭雲默默等待他的後半句話。
張弗庸:“……罷了,不說她。這丫頭像你,都是有主見的……那個農家子雖然看着清貧,但交流下來,倒也是個飽讀詩書之士,舉止落落大方,是個不錯的人才。”
湯昭雲被他打啞謎似的講話弄懵了,“等等!你說什麼像我,又說什麼農家子?”
張弗庸不答,隻靜靜看着她。茶杯裡水空了,他轉過身去又滿上一杯。
湯昭雲想了半響,終于明白過來張弗庸的意思,頓時追到他的身邊,拽着他的衣袖問道:“你是說栀和與我一樣,相中農家子?”
張弗庸将口中茶水一飲而盡,重重點了點頭。
*
許栀和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下午。
今日十五,須得去呂氏的正堂一道用飯,不過縣衙署夫人們設宴,呂氏身為縣令夫人,自然需要到場,因此,堂中隻坐着兩位小娘和各房的姑娘哥們。
許栀和漱過口,走進了正堂中。
她腳尖微妙的一停頓。許家正堂的餐桌是長方的,除了上首外,皆是對面而坐。
自從二姑娘許宜錦出嫁之後,許栀和按照長幼順序,一直都坐在許大郎的對面。
今日,許大郎的對面卻坐着許玉顔,旁邊孫媽媽看着,也沒有出聲阻止。
許大郎上半年科考不中,無心理會其他,埋頭吃着飯,根本不關心對面坐着誰。
許玉顔變動了座位,許蘭舒自然緊随其後,牢牢貼在自己的生母小娘旁邊。
許栀和隻愣了一瞬,旋即恢複了正常神色——孫媽媽沒有理會,許大郎也是默許的,她何必出這個頭?
坐哪裡吃飯不是吃。
許栀和走到五哥兒許應樟的對面坐下。
許應樟頓了頓,擡眸朝着她笑道:“三姐安好。”
許栀和略一點頭。坐下後,望着桌上的菜色。
十月十五下元節,桌上應着時令,除了常見的蔬菜,還有糍糕、素餡包子。
每個人的面前都放着定量:一碟素炒白菜,一碗肉末白蘿蔔湯,小半碗蔥潑白肉,以及兩個糍糕、三個素餡包子。
如果情況特殊,則可以吩咐大廚房适量加點東西。
比如姚小娘懷有身孕,定量比旁人多了一碗紅棗枸杞銀耳羹。
許栀和吃了半碗米飯,一個糍糕還有一個包子,腹中已有飽意。
旁邊有人站起身經過——許大郎已經吃完飯,準備起身回房做功課了。
他在家中是向來不受束縛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許栀和在心底有些羨慕許大郎。她雖然也吃飽了,卻不能先離堂,須得等姐姐妹妹一道吃完,再聽長輩閑叙家常,增進兄妹感情。
有沒有真的增進不知道,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要做全,這是每個官宦人家心照不宣的基本功,顯得家中子女格外親厚。
若是在家中姊妹兄弟起了争執,傳出去是要遭人恥笑的。
許栀和無事可做,隻好坐在位置上伸手揉着肚子。
按照順時針的方向揉,可以促進腸道蠕動消化。她今日用的多,正好消消食。
對面的許應樟吃的多些,十四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别說幾個包子,便是再端來七八個也能吃得下。
他猶豫了一下,望向許栀和。
許栀和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朝他微微點頭。
反正她已經吃不下了。
得到許栀和的應允,許應樟便将她前面盛放包子的碟子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兩人坐在最末尾,沒有人注意到姐弟倆的小舉動。
許應樟三口一個,吃飽後,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端起右手邊沖泡好的茶水,飲了一口。
兩人已經吃完,隻剩下和姚小娘坐在一塊的許蘭舒,以及被杜小娘抱在懷中哄着吃飯的許應松還沒有停筷子。
許蘭舒黏人,許應松正是鬧騰不愛吃飯的年紀,這兩邊可是有的磨蹭。
孫媽媽幾次想要出聲,催促兩邊快些,但是話一到嘴邊,就看見姚小娘裝作不經意地撫摸着自己的小腹,隻好又将話咽下去。
姚小娘懷着身子,金貴得很,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