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一頓,朝着杜小娘見禮。
後者望着他,“你和三丫頭說話去了?”
許應樟沒有隐瞞,“是,我借了幾本書。”
杜小娘瞪他,“你若是要借書,不如去問問你大哥哥。你和你大哥哥打好關系,日後好處少不了。”
況且從前他們院子怎麼對待許栀和的,大家心知肚明,哪能剛松手了這個月的月例,就能和那邊打好關系?
許栀和能是真心為了他好?杜小娘打心眼底不信。
“啪——”
許應樟将從許栀和那裡借來的書穩妥地放置在桌上,擡眸望向杜小娘。
杜小娘被他忽而變得淩厲的眉眼吓了一跳。
“……怎麼了?”
“娘以後少說這樣的話……兄長,看不上我。”許應樟語氣淡淡,沒有喜怒,“反倒是三姐姐,不計前嫌,二話不說要我自行挑選。”
以前他去找大哥許應棣,許應棣一臉嘲諷,左推右拒,一本舍不得拿給他。
許應樟自讨無趣,便不願再找許應棣借書。
而今日找許栀和,也隻是想試一試能否可行。從一開始,就沒覺得自己能夠成功的。
杜小娘愣了一刹,立刻反應過來,呂氏和許應棣都是眼高于頂的,豈會給他們母子兩個好臉色。
“……娘知道了。”杜小娘有些自責地點頭,躊躇着開口道,“以後,我每月多給一百文,這樣買書夠不夠?”
自然是不夠的。
杜小娘不通筆墨,隻一心盼着兒子能夠學有所成,自然不知道外頭紙墨貴價。
許應樟沒有直說夠還是不夠,隻道:“多謝娘親。”
杜小娘松了一口氣,院子這麼多張嘴等着吃飯,七哥兒正是要長身體的時候,實在沒有多的拿了。
……
西屋。
許應樟走後,許栀和将書重新整理歸納了一番。
方梨站在旁邊幫不上什麼忙,望着許栀和指尖掠過一本本書,突然道:“姑娘有沒有發現,五哥兒找姑娘變得頻繁了?”
許栀和自然有所感覺。
前兩日她病了,許應樟前來探望她,自此之後,态度漸漸好轉。
方梨看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立刻明白姑娘心底有數,頓時放下心來。
見她不抗拒,方梨眼睛咕噜一轉,道:“也好。五哥兒從前雖然對姑娘淡淡的,卻不像四姑娘和六姑娘一般沒大沒小。”說完,她頓了頓,“……姑娘沒有親生的兄弟,現在和五哥兒交好,日後也多了份保障。”
許栀和望着方梨,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一叩。
借書的時候她腦海中想過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等以後許應樟金榜題名,也好在後面跟着沾光。但是真見到了許應樟,卻又想不起這麼許多……從前在許府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沒有伸過來的一雙手,現在她眼瞅着日子越來越好,哪裡還會将“保障”寄希望于他人?
許栀和深信不疑,在未來,她就是自己的保障。
方梨被敲了一下,發出“哎喲”一聲,呼完,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安靜地看着許栀和鋪開筆紙。
這是姑娘練字的訊号。
許栀和摒棄了雜念,沉下心來,将毛病浸入墨汁,刮去多餘墨水後,在紙上專心練字。
……
時光如梭,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
天一冷,外面的地上鋪了一層霜,樹下落在門前的缸子裡、石階上。來往的奴仆穿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凍得發紅的臉龐,頂着朔風與寒霜,步履匆匆。
外頭的響動傳入了西屋。
今日無須請安,許栀和便縮在床上不肯起,披着薄毯蓋在肩頭,随手翻着一本書冊。
方梨手裡纏着線團,站在窗戶邊上朝外張望着。
一個靛藍色衣裝的男子被奴仆簇擁着走到了正堂,方梨覺得那人身形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男子走了沒一會兒,聞風而動的姚小娘也在媽媽婆子的攙扶下走到了正堂門口。孫媽媽一反常态攔住了她,不許她進去。
方梨走回許栀和身邊,道:“姑娘不想去看看?”
許栀和無所謂地聳了聳鼻子,将腦袋偏向另一邊,“姚小娘都碰壁了,我去了能做什麼……等等,那男子長得什麼模樣?”
方梨放下手中的線團,伸手比劃了一番,“背影瞧着比老爺高半個頭,高瘦高瘦的,白色幞頭……模樣打扮像個讀書人。”
許栀和的手指微微一頓,旋即輕聲道:“許玉顔。”
“四姑娘?”方梨沒理解許栀和的意思,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姑娘是說,是說這個郎君是我們那日見到的和四姑娘在一起的男子?”
許栀和沒有說得過分絕對,“八九不離十。”
呂氏和黃池縣縣令夫人見面的事情家中多少傳出了風聲,若真是縣令夫人過來,他們這些小輩都需要去堂前見禮,隆重對待,免得叫人覺得許家上下不知禮數。
而今日呂氏單獨召見,走得正門,且不讓姚小娘進去圍觀,定然是許玉顔的私事。
方梨更加好奇了,索性将針線籮筐拎到窗戶邊,一邊勾着線一邊探頭探腦地張望外面的動靜。
“姚小娘站在正堂門口不肯走呢。”
“孫媽媽出來了,叫姚小娘先回去。”
“兩人吵起來了。”
“姚小娘扶着後腰,回去了。”
……
方梨事無巨細地實時播報外面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