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陳允渡說要送她回來,許栀和就想着可以借此機會告訴她……她的身份。
隻要用心打聽,便知道桐花巷一帶皆是峨橋縣官署家眷,再消細打聽,可知許家乃縣令家。
她忍不住觀察着陳允渡的反應,可是後者目光澄澈清明,視線隻落在她身上,眼底有驚豔、有溫和、有穩重,卻唯獨沒有畏懼和後退。
“姑娘慢走,身上莫沾雪。”
許栀和忍不住心念一動。
她轉過身朝着許府方向走了大約十來步,而後回頭望去。
陳允渡依舊持着傘站在巷口,見到許栀和回頭,有些訝異。
或許是姑娘忘記了什麼沒有交代,他心底這般想着。
許栀和心中忽然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有些出格,有些超乎她心中的預期……她平時從不曾行差踏錯,可是這一次,她想要試試。
她心中給自己打氣,伸手撚起自己的裙擺,手中的水囊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她卻沒有回頭撿起,而是堅定地朝着陳允渡方向跑了過去。
她的行動太過突然,方梨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許栀和已經頂着風雪走到了陳允渡的身邊。
方梨一時間亂了手腳,不知道是先去給姑娘撐傘,還是先撿起掉在地上的水囊。
她猶豫了一刹那,再望去,隻見陳允渡的傘面傾斜,将許栀和完全籠在傘下。
……這下可以安心撿水囊了。
方梨撿起水囊,撐着傘走近了些,隔着大概四五步的距離。
能聽到一些,卻又不會聽得太過真切。
陳允渡望着許栀和長長眼睫上沾着的雪花,想伸手拂去,卻又怕驚擾蝴蝶。
他的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一下,有些幹澀道:
“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許栀和擡眸望着他,眸中浸潤着驚雷後的第一場春雨,乖巧、靈動又帶着生生不息的活力。
“我已經到了婚配之齡……你要不要娶我?”
方梨:“???”
許栀和眼睫瘋狂顫抖,一口氣說完後,又飛快地轉身,拉着呆若木雞的方梨離開。
方梨傻站在原地,一時間覺得眼前的雪是假的,一時間又覺得眼前的姑娘是假的。她知道姑娘很有主見,卻沒想到姑娘居然就這麼直白地問了出來!
不,雪是真的,姑娘也是真的,她才是假的!!!
同樣怔愣的,并不隻有方梨一個人。
……
你要不要,娶我?
縱使陳允渡對墨貼詩文信手拈來,大腦也忍不住片刻宕機。
一瞬間,他的大腦飛快運轉,腦海中想過很多。
比如——
許姑娘這般鮮妍美好,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照顧好姑娘?姑娘嫁給他,會不會委屈了她?
又比如——
若是日後姑娘有了更合适的人選,又該怎麼辦?
理性告訴他,許姑娘還沒有思慮周全,仍需要細細考量,但是感性卻在瘋狂叫嚣,答應她。
除了自己,沒有人會比其他人對許姑娘更好。
……真心悅一個人,怎麼可能舍得放手?别人能給的,總有一天,他也能做到!
許栀和問完後,臉一瞬間變得滾燙,不用銅鏡,她也能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有多麼紅。
她……大抵是被雪和冷掉的水囊擾亂了心思。
還有……還有陳允渡的那張臉。
許栀和不敢回頭看陳允渡的面色。在北宋,這樣的言論可謂“驚世駭俗”,也不知道有沒有吓到陳允渡。
既然不敢看,倒不如跑了,一走了之,幹幹淨淨。
“姑娘,他好像追上來了。”
方梨回頭看了一眼,小聲提醒道。
許栀和放緩了腳步,仍然不敢回頭看陳允渡的臉色。
自己怎麼突然就問出來了??
一時之間,她都搞不懂自己……分明來年開春之後,兩人還會再見面。
她怎麼就沒有忍住??
許栀和心底有些懊惱。分明以後,還能尋到更适合的時機。
“好。”
背後響起了陳允渡的聲音。
許栀和背脊猛然僵硬,身旁的方梨内心激動不已,伸手撞了撞許栀和的腰。
姑娘!他同意啦!
看來不是自己的幻覺。許栀和深吸一口氣,回眸看向他。
陳允渡望着許栀和泛着嫣紅的臉龐,隻覺得蕭索的冬季,有這樣一抹亮色,當真叫人覺得冬日也變得妙趣橫生、生機勃勃。
還有就是,許姑娘這般害羞的情态,萬物不可及。
他喉結微微滾動,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等到孟春時節,春暖花開,我必然上門提親、迎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