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栀和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府。
孫媽媽在廊下走過,見她回來,問道:“姑娘怎麼今日去了那麼久?”
“雪大了些,等了半響,不見雪小,才托人買了傘回來。”許栀和雖然還處在迷茫之中,但多年的條件反射使然,幾乎是在孫媽媽問出口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就組織出了一套體面而又不失說服力的說法。
孫媽媽打量着許栀和,見她身上幹淨,隻零星幾片風雪,心底已經信了大半。
不過……三姑娘比起兩個妹妹向來穩重,今日怎麼有些魂不守舍。
方梨扶着許栀和,對孫媽媽歉意道:“孫媽媽,我們姑娘受了涼,需回去好生暖暖。”
孫媽媽點頭道:“應當的、應當的。天氣冷,大娘子吩咐大廚房煮了姜茶,你也去給姑娘拿一碗。”
方梨一一應下,扶着許栀和回到西屋裡。
許栀和坐在床上,腳邊生起了爐子,漸漸地,冷了的手腳回暖,她的思緒漸漸回神。
方梨端了姜茶過來,見許栀和望着水囊發呆,一邊伸手将姜茶遞給她,一邊心有餘悸道:“姑娘!你方才當真吓到我了!”
許栀和接過姜茶,姜味鋪天蓋地,她聳了聳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這味道太過濃郁,她并不是很想喝。但今日吹了那麼久的冷風,又淋了一小會兒雪,還是喝了最為保險。
許栀和捏着鼻子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直沖天靈蓋。
原先眼眶隻是濕潤,這麼一激,瞬間化作了盈盈的水光。
方梨挑個碳的功夫,轉頭,看見許栀和眸中水光潤澤,心中吓了一跳。
她這是把姑娘說哭了?
許栀和放下手中的姜茶,“這味道太嗆人了,等涼些,我一口氣喝掉。”
原來是因為姜茶。方梨松了一口氣,繼續将碳爐的爐蓋蓋上,坐在許栀和的旁邊。
“姑娘,陳郎君已經答應,你便再無後顧之憂了。”方梨抱着許栀和的上半身,輕笑着道,“我就知道,姑娘生得出水芙蓉,誰見了不心生喜歡。”
許栀和雙手被她抱住,動彈不得,隻能用腦袋輕輕撞了撞她,“你呀!慣會說好聽的哄我。”
方梨被撞了也不松開,嘻嘻哈哈地笑:“奴婢才沒有呢!”
許栀和道:“不過今日,确實值得高興。”
等她嫁出去了,方梨跟在她的身邊,不必理會許府宅院裡面的規矩、勾心鬥角,想想就覺得渾身舒坦。
至于陳允渡家的親長,隻要自己不行差踏錯,也不必受人掣肘。
就算她在許府隻是個庶女,也不是一戶農家子能怠慢的。
方梨自然知道許栀和在高興什麼,她心底也高興,但高興了一會兒,心中又隐隐有些擔憂——“姑娘,陳郎君能說服老爺嗎?”
許栀和歪頭想了想,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許縣令雖然不在意她,但卻是個極其看重眼前利益、家族利益的人。
如果陳允渡不能提供絲毫助力,許縣令怕是不會輕易同意。
但是他同不同意都不打緊,農家子求娶,三丫頭低嫁,大娘子和姚小娘隻怕做夢都要笑醒。
官宦之身嫁給平頭百姓,用後宅裡面的話來說,就是比人矮了一截。
這樣一來,逢年過節,歸甯家中,許栀和都要坐在最下首,淪為他人談資。
許栀和道:“但好在,大娘子和姚小娘會不遺餘力地‘助我’,盼着我成了這段姻緣。”
方梨雖然反應遲緩,卻并不笨,稍想了想,就明白了姑娘的言外之意。
“姑娘當真算的巧妙,這點都考慮到了。”方梨誇贊。
許栀和笑着伸手在方梨的鼻尖上點了點,笑道:“總要經曆一遭的……如果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如何相信他日後能中舉、中進士,予我富足無憂的生活?”
若真的不成,她也不願意傻愣愣卷了鋪蓋,與人私奔。
她隻是來當天使投資人的,可沒想着把自己折騰成一個“挖野菜的”。
方梨小聲地“啊”了一聲。
今日她兩次看見姑娘都隐隐失神,還以為姑娘雖蓄意靠近,但心中早已經有了陳家郎君。
現在看來,姑娘意動是真,理性也是真。若是不成,抽身而去,不帶絲毫留戀。
方梨心中想什麼,全都寫在了臉上,許栀和望着她發笑,“傻方梨,也不是毫不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