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1點,季星辰在黑暗裡睜開眼睛,看着睡在面前的林之清,放輕動作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确定她睡着了才輕手輕腳下床。
她披上外套走出房間,為了防止發出聲音,選擇了走樓梯,慢慢走到玄關處,頭頂的感應燈亮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鞋,這才推門出去。
冬夜時常有風,她下身隻穿了睡褲,毛絨的,要多透風有多透風,好在她穿上的羽絨服夠長,勉強遮過膝蓋。
不算太冷,還能忍。
季星辰朝着曾經的家走去,殊不知身後樓上的落地窗前,有人一直在看着她。
久違的回到這座房子,季星辰那顆不太愛激動的心髒也開始跳個不停,她的視線穿過鐵門上镂空的花紋看進去,看到院子裡到處都是落葉,四周的植物因為無人打理而瘋長,一路蜿蜒直上長到了屋頂,乍一看,就像是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忽然出現在了現實世界。
她收回視線,試着推開面前的鐵門。
門鎖了,她隻好憑着記憶裡的印象,找到院牆有樹的位置,踩着牆裡磚石的縫隙往上爬。這些為了美觀留下的縫隙,如今變成了她的梯子。
冬天的樹幹光秃秃的,很好爬,季星辰沒費什麼力氣就翻進了院子,來到大門前,發覺大門也上鎖了。
她站在門外,徹底像個客人了。
沒有絲毫猶豫,她從頭上取下一個發卡,用力掰直,蹲下身,對準鎖孔插了進去,随後用耳朵湊近去聽那裡頭細微的聲響。
這是一個獄友教她的,她沒想學,但抵不過李欣好奇心重,偏要學,結果李欣沒學會,她反倒會了。
開了鎖,推開門,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伴随着門闆沉重的吱呀聲緩緩出現,早已死去的慕昀站在玄關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季星辰隻是掃了一眼,随即便裝作沒看見似的,摸出手機,點開手電筒,大步走了進去。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夾雜着若有似無的黴味,以及揮散不去的灰塵味。
她走到了客廳。
地上已經被清理過了,沒有淩亂的血迹,也沒有血肉粘連的屍體,更沒有她夢裡反複看到的恐怖場景,隻有寂靜又繁華的客廳。
季星辰一直以為自己的記憶足夠清晰,但她真正回到了當初的案發現場時,這些年始終無法忘卻的記憶,卻在一瞬間變得模糊了。
季星辰又去了慕昀的卧室。
這個曾經讓她感到害怕的存在,如今也變得平平無奇,而這些年的恐懼仿佛也成了一場笑話。
慕昀房間裡的床已經被移開了,當初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的入口,現在暴露無遺。
季星辰走過去,蹲下身,伸手提起了地上的門闆,木闆不堪重負的聲響頓時傳來,同一時間,有人推開了實驗室的房門。
這是一個四方格局的小房間,位于解剖室裡面的隔間,平時除了蘇绫,沒人會進來,此時夜深人靜,門外更是一片死寂,白天略顯擁擠的解剖室,現在忽然變得空曠無比,她收回目光,快步走了進去,門縫裡很快透出了白光。
因為空間狹窄,這裡的實驗室沒放多少精密設備,隻有一些最簡單的檢驗工具,比如顯微鏡之類的,不過那也夠了。
蘇绫戴好手套,從證物袋裡取出打火機,處理之後把玻片放到鏡頭下仔細查看。
這個打火機是她在王雲霆的死亡現場發現的,沾在上面的指紋已經驗過一次了,确實是王雲霆的沒錯,但她就是覺得不太對勁。
現在重新檢查了一遍,她終于知道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
這枚指紋,太清晰,太完整了。
蘇绫見過很多自殺身亡的死者,不論這些人采取了什麼方式,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多少也會有些猶豫,這些猶豫最終都會體現在緻命傷的位置,隻要稍微細心一點就會發現,這場自我了結究竟下定了多少決心。
而王雲霆的這枚指紋,就好像有什麼人故意印上去似的,看不出絲毫猶豫,最重要的是,調查後發現這個打火機原本是王雲霆父親的。
蘇绫出現場的時候見過王雲霆的房間,她可以确定這個人絕對沒有潔癖,不可能存在臨死前還要特意擦掉指紋的情況,除非……他有必須擦掉的理由。
比如,打火機上可能不止有他父親的指紋,還有第三個人的,絕對不能被發現的存在。
意識到這一點,蘇绫深深歎了口氣,将打火機重新放回了證物袋。
另一邊,季星辰從地下室裡出來,冒着冷冽的寒風回到了林之清的卧室。
林之清睡得正香,似乎什麼也沒發現,季星辰便在這朦胧黑暗裡換好了衣服,又在床邊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她一走,林之清便睜開了眼睛,從床上起身,摸出手機,點開了宋平之前發給她的軟件,手機屏幕立刻顯示出西陵的地圖,她點了一下畫面中的小紅點,地圖瞬間放大,紅點移動的軌迹更加清楚了。
這個紅點就是剛剛離開的季星辰。
昨天趁着吃飯的時候,林之清找機會在她手機裡植入的定位程序,現在不需要通話也能實時定位,比之前方便多了。
她看着小紅點快速移動,那個方向,似乎是要去咖啡店上班,但現在這個時間點,未免也太早了點?
她繼續盯着,忽然看出了端倪,将地圖畫面放到最大,發現小紅點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跑,跑到街口時,又突然拐彎鑽進了旁邊的巷子,這下直接偏離了去咖啡店的方向。
林之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季星辰分明是在追什麼人!
她沒多想,直接翻身下床,不過眨眼間便換好了衣服,随即揣着手機跑出自家院子,着急忙慌開了車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