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同樣做到了傍晚,季星辰在小賣部結算了所有孩子的“薪水”,即一人一盒豪華版鞭炮。
發完了,季星辰告訴她們:“這幾天不要出來到處亂跑,要是看到什麼可疑的人,一定要馬上打110,知道嗎?”
孩子們年紀不大,聽到“知道嗎”三個字,習慣點頭,齊聲回答:“知道。”
小賣部老闆趁她在說話,顫巍巍輸入“110”的時候,季星辰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肩膀:“我對你沒有惡意,也希望你不要給我找麻煩,可以嗎?”
老闆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點點頭,放下了手機。
等老闆轉頭看來,身後早已沒了那個女人的身影,他摸出手機又按了一遍,撥出去的最後一秒又想起孩子們拿到鞭炮高興笑着的樣子,他歎了口氣,第二次放下了手機。
季星辰離開了小賣部走了很遠,在路燈下翻開一張張皺巴巴的紙條,這些紙條上歪歪扭扭寫着數字和一些小圖案,圖案雖然潦草,但畫得很生動,代表的漢字意思,她勉強能看懂。
她把這些地址重新寫了一遍,彙總在同一張紙上,随後将紙條折好放進兜裡,走進了漆黑的草叢裡。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她知道今晚多半是什麼都等不到了。
然而她離開不久,一道人影忽然從黑暗裡鑽了出來,急匆匆走到了路燈下,環顧四周,沒看到人,随即便擡手用力摔了紙條,憤然離開。
地上那張紙條明顯是小孩筆迹,但還是能勉強讀出來,上面寫着:你來找我吧,我在土裡等你。
季星辰從山上的鬼屋下來,直接去了派出所,到地方的時候,孟冬還沒來。
胃裡又開始隐隐作痛了,她點了支煙,選了個避開光亮的隐秘位置站着。
煙抽到一半時,她看到了林之清。
派出所大門處,林之清和孟冬似乎是在說什麼,随後林之清離開了,孟冬轉身朝她跑了過來,跑到她面前停住:“前門有人值班,我帶你從後門走。”
季星辰邊走邊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孟冬一愣,随即回答:“啊,你說林隊?也沒說什麼,她就說先回去休息了,叫我也早點回去休息。”
季星辰點點頭,丢掉了手裡快燃盡的煙頭,放心地走進了冷凍室。
以防萬一,她讓孟冬在門外望風,有情況咳嗽兩聲提醒她。
室内很暗,唯一的光亮隻有她手裡的電筒,按照孟冬之前說的位置,她拉出了冷凍櫃,為了節省時間,她不打算把屍體擡出來仔細看了,直接伸手拉開了裹屍袋的拉鍊。
灰白的臉露了出來,随着拉鍊越來越開,露出來的地方越來越多,她看到了幾乎斷開的脖頸,以及明顯斷過又被縫合的四肢。
她的手指在微微發顫,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當初那一幕血腥恐怖的場景,以及倒映在玻璃裡的那個——渾身是血的自己。
她開始呼吸急促,胃裡傳來的絞痛一陣陣提醒她回神,她咬牙忍耐着,以為這次也跟之前一樣,忍忍就會過去,但是沒有。
她連着吞咽了好幾下,忽然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了,那一陣陣的絞痛似乎也不再局限于胃裡,痛感變得強烈的同時,她雙腿一軟,咚地一聲跪了下去。
緊接着莫名的痛感襲遍全身,她呼吸一滞,倒在了冰冷的瓷磚上,眉頭擰成了川字,擡手用力攥住了心口位置的衣服,慢慢縮起膝蓋,把自己緊緊蜷縮起來。
嗡————
耳鳴聲持續不斷,從刺耳到平緩,連成一線,周遭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連同她的呼吸聲一起,永遠淹沒在隻有她能看見、聽見和感受到的血海之中。
可笑的是,她快要痛死了,别人也隻會以為她在睡覺。
就在這時,窗外翻進來一道靈活的身影,來到季星辰身邊。
“醒醒!季星辰!”林之清單膝跪下,将她打橫抱起,着急喊道,“醒醒!你聽到沒有?!”
孟冬聽到動靜沖進來,看到這副場面,一時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讓開!”林之清吼了一聲。
孟冬這才反應過來,讓開路。
“她怎麼了這是?”孟冬眉頭緊皺,緊随其後。
“别廢話,叫救護車!”
孟冬被吼得一愣,匆匆掏出手機準備打120,卻在這時聽到了季星辰的聲音:“不用。”
虛弱而堅定。
“我沒事。”季星辰臉色煞白地說,“放我下來。”
孟冬猶豫,不知道到底是叫還是不叫,叫了,季星辰肯定會被抓,不叫,這位林隊好像要殺人的樣子。
“我不想說第二遍。”
林之清低頭垂眸,看着那張平時還有些許紅潤的嘴唇,此時泛着青紫,忽然心頭一動,眉頭皺得更緊了。
“林之清。”季星辰無奈叫了聲她的名字,“我真的沒事。”
看着她嘴唇上的青紫在緩緩褪去,林之清緊皺的眉頭才終于舒展開來,歎了口氣,彎下腰将人輕輕放下。
放下了,林之清看着面前這個一反常态的人,一顆心還是撲通亂跳着,久久難以平息。
她想問她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但現在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她不方便問,隻能跟着那道腳步虛浮的身影,重新走進冷凍室。
進區之前,轉頭瞪着孟冬,低聲道:“剛才的事……”
“我懂我懂!”孟冬跟了一下午,已經看出來這個市裡來的隊長知道真兇另有其人了,立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扭頭開始張望四周了。
林之清投來贊賞的目光,随即關門,進了房間。
一進門,便是重重歎了口氣:“你是自己說,還是我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