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是張桌子,并一張配套的竹椅,桌上放着屋裡除了電燈以外唯一的現代化電器,電燒水壺。
曲璇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繞着房間轉一圈,說:“覓秋,房間裡沒有衛生間!”
廣仲當然知道,她就在這裡長大,跟家一樣,哪裡有什麼沒什麼她都一清二楚。
她說:“走廊盡頭有公共的洗浴間。”
這話一出,曲璇和挨着她坐的仲覓秋都愣住了。
“你怎麼知道啊?”曲璇好奇地問。
廣仲說:“我就是知道。”
曲璇:“......”
“嘁!”曲璇才不慣着她這說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的行為,“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剛剛看到了吧?哼,還跟我賣關子,我才不吃你這一套嘞。”
廣仲:“......”還真不是你想的這樣呢。
仲覓秋卻被曲璇這一套說服了,她忍笑看廣仲被噎住,覺得自己又了解她多了一點,但仍然覺得她好可愛。
她就像小松鼠收集橡子一樣,一點一點的收集她的另一面,小松鼠覺得每一顆橡子都很美味,嗯,她也這麼覺得。
仲覓秋坐到桌子上,雙腿悠閑地在空中晃蕩,眼睛卻緊緊盯着她,這個人有着顯而易見的強大能力,偶爾卻很可愛,時刻保持高冷的姿态,有時候卻又會犯傻。
她坐在窗邊,着迷地看她,想把她每一個動作,表情,眼神,都牢牢記住,刻在心裡。
而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累過頭的兩人,在這個安全甯靜的地方,心神都下意識放松下來,困意便湧了上來。
曲璇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的打,顯然是已經困得七葷八素的了。
“我們先休息一下吧,我困死了。”
廣仲:“???”
啊?夢裡也要睡覺?
但當她看到曲璇打哈欠時,這身體就跟被傳染了一下,也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個哈欠來。
廣仲這下子是真的驚了,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我居然在夢裡犯困了。
曲璇強撐着精神把兩張床都鋪好,還稀罕地拍了拍決明子枕芯的枕頭。
“我睡了。”三個字說完她就倒下了,下一秒人就進入昏迷不醒式的睡眠裡。
廣仲則一瘸一拐地走到另一張床邊,就那麼定定地站着,心裡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嘗試一下,看看在夢裡能不能睡着,或者還能體驗一下夢中夢的感覺。
仲覓秋其實也很困,她今天才是真的心神俱疲,靈魂的倦怠早已席卷全身,這會兒都靠那點兒想多看看小菩薩的年頭強撐着,陪在廣仲身邊東倒西歪的,還沒有腳受傷的廣仲穩當。
突然,廣仲磕絆着爬上|床,把薄被抖摟開蓋到胸前,雙手放在被子上面,交叉放在小腹上,睡姿平穩,一副十分安詳的模樣,然後,她嘴角微微上揚,閉上了眼睛。
仲覓秋就蹲在床邊,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的睡顔,嗯,也是自己的睡顔。
說起來還挺神奇,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閉上眼睛的模樣呢,不過她也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通過其它方式就能直面自己睡顔的人呢。
她伸出手,指尖輕點廣仲的額頭,眉毛,劃過她挺直地鼻梁,在鼻尖處逗留,而後撫摸過微張的唇瓣,最後捏上溫軟如玉的耳垂。
某一個瞬間,她竟覺得這張看了二十多年的殼子有些陌生,下一秒又莫名地覺得很熟悉。
沒過多久,廣仲的眼睫顫了顫,好像随時都可能睜開眼睛的模樣。
她睡得不太好,是不習慣這裡的床麼?仲覓秋收回手,歪着頭趴在床沿,她想看她,就算隻是看她睡覺也好。
廣仲倒不是睡不好,她是完全沒睡着,就幹巴巴的躺着,明明已經很困了,腦子卻很清醒,心說果然,想在夢裡睡覺的想法就是不靠譜的。
但她卻也醒不來,有一種鬼壓床的感覺,她當然也知道鬼壓床隻是一種睡眠癱瘓症的症狀。
但這并不妨礙廣仲發散思維,在廟裡不搞封建迷信那在哪裡搞哇?是吧?
于是她心想,這真的好離譜,先不說建國後不準成精搞鬼了,就說現在的位置,這可是在廟裡,在佛祖的眼皮底下!
等仲覓去發現廣仲的眼珠子轉得越來越快,鋪在下眼睑的眼睫毛也抖得像要飛起來,卻始終沒有睜開眼時,她終于意識到小菩薩可能在痛苦,在掙紮。
仲覓秋焦急地站起身,拖着兩條蹲麻了的腿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一心隻想要盡快放她的小菩薩回去。
回歸本體的那一刻,仲覓秋陷入了黑沉沉的睡眠之中,意識都完全消失了。
她也隻來得及想,現在小菩薩不害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