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仲痛得出了一背的冷汗,她已經很久沒嘗過這個滋味了。
明懷面對她的痛嚎置若罔聞,畢竟他是真有經驗的人,在他跟前哭的人太多太多了。
突然,那個短發女生狀似疑惑地說:“就讓大師傅給她揉腳嗎?這不合适吧?啾啾一個女孩子,她的腳怎麼可以随便給人摸。”
話音落下,周遭的氣氛詭異地安靜了起來。
曲璇白眼翻上了天,嘲諷道:“大清亡一百多年了,你是哪一年穿來的?不讓懂醫的大師傅捏,讓你這個隻會嘴叭叭的捏嗎?讓你用嘴捏?”
明懷倒是面不改色的,他手上動作也沒停,聲音沉穩語氣淡定:“施主多慮了,貧僧是個和尚,四大皆空。”
廣仲覺得她現在要是方便的話,就得跳起來揍她,聽聽這說的什麼人話,她大師兄正筋骨的一把好手,要不是在寺門口出的事,他才不會出手呢,旁人要請他給的香火錢不老少的。
知道她滾下山都是這些人害的,她眼神涼飕飕地一瞥,“拜你所賜受一身傷,現在還想讓我瘸腿?”
短發女生被說得臉通紅,之前就跟她針鋒相對的高個子女生朝她翻了個白眼,她是有些莽撞但她又不蠢,于是她冷着臉厲聲道:“媽的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沒看她們現在都不敢大聲說話,老老實實地站在這裡該認錯認錯,該道歉道歉,該出錢出錢,就是等着被原諒被放過嗎?
結果這人還張口就是得罪人,腦殘吧?
以後再也不跟她一起出來了,不,就壓根不能跟這人接觸,誰知道腦殘會不會傳染。
短發女生被罵,頓時又炸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一句,你還罵我。”
聲音尖銳,幾乎要炸開屋頂,衆人都忍不住皺眉。
“滾吧你,還好心好意,那味兒都要飄出來了,當誰不知道誰呢?”高個子女生嫌惡地看她一眼,然後讓同伴将她拉出去,别在這裡讨人嫌。
“我本來就是好意,有些人本來就介意這個,我就問問而已,我又沒有說什麼,你憑什麼那麼說我。”人被拉着走嘴上還要争論糾纏,直到被另一個女生捂住嘴巴才消停。
高個子女生冷眼看着人被拉出去,才不好意思地轉身面向廣仲,态度十分誠懇,“對不起對不起,她就是傻逼,當她是個屁把她放了算了。之前是我們的莽撞和任性,才讓你受到這份無妄之災,我們加個聯系方式,現在在山上不方便,下山以後去醫院檢查,要有後續問題可以聯系我,我會全權負責。”
但廣仲還在按揉中要死不活,曲璇幫她拿出了手機,并拉着她的無名指開了鎖,隻亮出收款碼,“加聯系方式就不必了,你直接給賠償吧,然後把你的号碼留一下,有需要我們自然會去找你。”
曲璇也是最近變得敏銳的,每一個想接近仲覓秋的人,無論男女,都是她要防備的對象。
尤其是這種還一上來就害仲覓秋受苦的。
高個子女生也沒遲疑,直接轉了五千,并把自己的号碼留下了,“我叫丁燦燦,目不識丁的丁,燦爛的燦,如果後面有問題,記得聯系我。”
曲璇看向廣仲,廣仲虛弱地擺擺手,擦傷崴腳而已,這些藥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塊,五千夠夠的。
“那再說吧,”曲璇雖然記恨她害仲覓秋受傷,但對比另一個,她又覺得這人至少知錯能改,“行了,我看你們之前是要下山的樣子,時間不早了,你們沒事就走吧。”
趕人趕得很直接,丁燦燦也沒那麼厚的臉皮再繼續往下待,于是她又誠懇地道了一遍歉,才轉身離開。
她一出去就跟短發女生碰了面,兩人又吵起來,聲音傳進屋裡,大概是短發女生不忿她罵自己對自己态度極差,卻在屋裡對廣仲低頭俯首,溫言軟語。
曲璇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了,她眼裡閃過一絲明悟,但還需要一個肯定,于是她看向廣仲,“阿這,那個腦殘是喜歡剛才那個丁燦燦嗎?”
“是啊是啊,不過很明顯丁燦燦對她不感興趣,想來也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女性誰會喜歡老古董啊。”仲覓秋給予了肯定,但是曲璇看不見也看不見。
廣仲則雙眼含淚,“啊?誰?”
曲璇:“......”
她憐愛的抱住廣仲的頭,并安撫地摸摸她的頭發,廣仲痛得不停吸鼻子,眼淚也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眼瞅着她眼底的淚水就要凝聚成一團滾落下來了,“我可憐的乖乖,真痛啊!”
明懷看她們倆的動作,忍不住揚了揚嘴角,“痛是正常的,現在不痛這一會兒,之後得痛好幾天。”
“嗯,我知道的。”廣仲聲音帶着哭腔,眼淚也在眼眶打轉,卻強撐着露出一副冷淡的模樣。
明懷莫名想起自己那個小小年紀就總是闆着一張臉裝高冷的師妹來。
按揉完明懷站起身,把藥都塞進紙袋裡,遞給曲璇,又從角落裡拿出收款碼,“掃碼付款,一共四十六塊。”
然後讓曲璇扶着廣仲,他在前面帶路,一路往她們留宿的客房走去。
通常留宿的都是遠道而來進香的香客,或者年紀大些不能當天回去的信衆,其餘的人沒特殊的情況下寺裡是不允許留宿的。
她們的客房是北面的二樓,離大殿遠一些,他們要做早晚課,這兩個小年輕應該對這個不感興趣,也不吵着她們。
客房的窗戶正對着後山,從這裡能看到延石闆路上山的遊人,各色的衣服連成一條彩色的綢帶,是這片墨綠色山林裡的唯一的亮色。
懷明将她們送到門口,打開門後又把鑰匙遞給她們,本人并不進去,“好好休息,晚上吃飯的時候,會有人過來給你們送飯,但是寺裡隻有素齋。”
“知道了,我們懂的。”
目送懷明消失在視野裡,兩人才進了屋,屋子很空曠,兩張竹床并排放着,灰色的鋪蓋疊好放在床頭,中間一張原木色的床頭櫃上擺着兩隻陶杯一隻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