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與葉詺一同罰站的空白書不見了,葉詺站在辦公室裡,看着擴音器唾沫橫飛。
“……你看看這是學生應該做的事嗎?”擴音器震動着,時不時從蜂巢似的孔裡落下幾顆粉筆灰。
慈祥的奶奶背脊彎曲,她佝偻着。在高高飄着的擴音器面前,奶奶是那麼的渺小。
“對不住……”奶奶眼角的溝壑盛滿了愧疚。
“你怎麼能這樣呢?就算我們家需要錢……”奶奶眼角的溝壑盛滿了責怪。
“好好學習,找個工作。或者回來種田,不要走那些歪路。”奶奶眼角的溝壑盛滿了擔憂。
歪路?這怎麼能算歪路呢?
葉詺實在是不理解,他不想要僅僅能滿足基本生存需要的人生。
憑什麼人家可以享受人生,而他們辛勞一生隻是作為人家的墊腳石。
他想反駁,想說出些什麼能震驚所有人的大道理來,但看着奶奶花白的頭發,他隻悶悶地說:“知道了。”
…
空白書晃蕩到天台上,看見了一個大大的“天才”标簽紙。
不知為何,标簽紙看着天台上挂着的一串串臘腸發呆。
标簽紙看見了他,标簽紙被風一吹就飄了過來。
“這上面挂了好多人頭。”天才标簽紙如是說道。
空白書問道:“你看見的是人頭?”
“是的!你看!”天才标簽紙的一角發出“簌簌”的聲音。
順着那個角看上去,是一串在陽光下閃耀着的臘腸。
“我沒看見。”
“怎麼會呢?”天才标簽紙大喊。
“啊!”她發出驚疑的聲音,“怎麼全變成寫着‘天才’的标簽紙了!”
在她的眼中,本該挂在上面一個個閃耀着的人頭,變成了一張張寫着“天才”的标簽紙,紅的藍的黃的綠的……
各式各樣,但不變的是,上面都寫着
“天才”兩個字。
空白書說:“這裡至始至終隻有臘腸。”
“其實你也是個臘腸,你和它們長得一樣,你應該和它們待在一塊。”
“走過去,到那空着的繩子去,那是你的歸宿。”
要是這裡至始至終隻有那個空白書口中的“臘腸”,那她看見的一切算什麼?!
算她眼睛不好嗎?
“我看你是想吃臘腸想瘋了,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臘腸!”宋須滿反駁道。
空白書說:“我根本不吃臘腸。”
“那我看你就像個臘腸!”宋須滿冷哼。
空白書:……
“是我說錯了,其實你不是臘腸,它們也不是臘腸。”空白書話鋒一轉,贊同了宋須滿的看法,“你們是天才。所以你應該和它們一樣。”
“挂在天台上的天才?”宋須滿問。
“這不是你親眼看到的嗎?”空白書說,雖然隻是一本沒有任何圖畫與文字的書,宋須滿卻莫名覺得他在笑。
“我親眼看到的就能是真的?我就不能眼瞎嗎?”宋須滿堅決不被他蠱惑。
盡管她知道,空白書很可能是對的。
蘿蔔應該在蘿蔔地裡,蘋果應該在蘋果樹上,世上任何事物都有個自己的“圈”。
人們管這叫“合群”。
即使是挂在那随風飄蕩的天才。
“你不合群。”空白書指責道。
“對啊。”宋須滿立馬附和道。
如果所謂的合群隻是強迫少數人變成大多數,她想合群也沒什麼必要吧。
“你這樣的标簽紙,在社會上是生存不下去的。”
空白書的這句話有魔力似的。
宋須滿感到自己身上有炭筆“沙沙”寫字的聲音。
“不合群”三個大字覆蓋在了原本的“天才”上面。
“不合群”這個想法強硬地擠進宋須滿的大腦,取代了原本帶給她自信的“天才”。
标簽紙微微卷曲,不再□□。
“承認吧,承認你應該挂在上面,否則你就不是天才了。”
空白書肯定是在笑!宋須滿沒有任何證據,但這一刻她卻如此确定。
“我挂你個頭!”标簽紙被風一吹,狠狠砸在空白書身上。
一張紙和一本書,孰輕孰重。
紙是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沒影的,寫一行字就相當于被定義了的。
書是厚重的,風撼動不了的,就算寫了一行字,撕去就等于不存在的。
宋須滿緊緊貼在了空白書的封面上,她宣布道:“你現在是一本被貼了标簽的書了!”
“怎樣?有本事你把封面連着我一起撕了!沒有封面的書在社會上是生存不下去的。”宋須滿說着,标簽紙沒有表情,但空白書知道她在笑。
對付亂貼标簽的書的最好辦法就是對着他貼标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