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月很輕松地熟悉完地形,選了面牆,神不知鬼不覺地翻出郗府,沿着四方街道開始熟悉、丈量地形。
宵禁後,街上不能有人停留,偶有城門校尉帶着兵丁巡街,但這些人在郗月這裡還不夠看。
京都陷入了沉睡,但也有些地方在夜裡變得格外熱鬧。
比如紅袖閣,比如文會樓。
水袖翩飛的紅袖閣裡,有人在拜大哥。
舞文弄墨的文會樓裡,有人在聚衆嗑藥。
郗月路過紅袖閣時,正好見到白日裡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邵七,納頭拜倒在紅彤彤、金燦燦的裴十三面前,叫了三聲大哥,随即把一個手持團扇、衣衫單薄的女子推到裴十三懷裡,自己帶着仆從離開紅袖閣。
邵七一路踹飛兩條野狗,踹倒一名城門校尉,風風火火跑到文會樓,找自己的幾個兄長給自己撐腰,嚷嚷着要打敗裴十三搶回琴韻。
隻是他的兄長們正沉浸在五石散構築的“仙宮”裡,袒胸露乳,行為狂浪,大呼天下兵馬盡歸邵氏,欲要攻陷北夷,奪回西京,一統天下。顧不上管他與人掙花娘這點小事。
文會樓的另一個包間裡,另一批嗑高了的人,在說娶妻絕不娶郗氏女。
嗯?
聽到“郗氏”兩字,郗月停下了腳步,躍上二樓,躲在暗處看向裡面。
一樘寬,兩樘長的包間裡,橫七豎八坐着、躺着五個人,個個衣衫淩亂,眼神迷離。
一人對着斜倚在窗邊的人說道:“子恭兄,聽聞你那未婚妻,郗九,今日入了令弟的眼,你既然不想要她,何不将她讓與令弟?”
另一人也起哄道:“此話有理。子恭兄喜好高雅,那等剛從北境來的粗鄙女子,唯容貌尚可入眼,卻也不甚端莊大氣,配不上子恭兄。令弟放浪形骸,不學無術,唯愛好顔色,此女堪配令弟也。”
被人稱為“子恭兄”的,正是裴家十一郎,裴子恭。
他一身月白繡青竹文衫大敞,清秀的面容上挂着飄然沉溺的微笑,披散的長發略略掩蓋住衣衫滑落的肩背。
他倚靠在窗邊,一手撐席,一手執筷,敲擊倒扣在地上的瓷碗,奏出略顯單調的音色,高聲吟唱出一首長詩。
吟畢,他“哈哈”一笑,說道:“郗家女,配不上我,亦不配家弟也。”
又有一人搖晃着爬到裴十一身邊,問:
“聽聞子恭兄今日請人去郗家退親,可如願了?”
裴子恭晃着腦袋,口中唱道:“祖父年老矣~害孫也~”
“難道子恭兄真要娶那不知羞恥的粗野女子?”
裴子恭沒有回答,端起熱酒,再次送服五石散,随即大笑一聲,起身下樓,疾行而去。
同坐的幾人見狀,也跟着服下五石散,與裴子恭同行。
在京都,宵禁後不許任何人在街上逗留,但超級世家家中的子弟不在其内。
郗月出了文會樓,目光沉靜地看看裴十一等人離開的方向,轉身繼續做自己的斥候。
兩個時辰後,郗月探完一片區域,翻身進了紅袖閣。
她需要找個有燈火又隐秘的地方,把自己今晚探的地形畫下來。而這個地方,不能是人來人往的郗府客院。
紅袖閣裡,燈火通明,每個包間裡都充斥着男男女女的調笑聲。
郗月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個清靜的地方。
突然,郗月停下腳步,在三樓一個房間外以步丈量了一遍,又透過窗戶看看裡面的布置,嘴角扯出一抹淺笑,閃身從另一側無欄杆處的窗戶翻了進去。
果然,這個房間裡有密室。
密室隻有五步寬,卻有一樘長,更有樓梯向下,占據了整整三層的高度。
密室三層留了一扇窗戶,一層、二層卻并沒有留。
密室裡立着許多高高的書架,書架上擺放着的卻不是書畫,而是密密麻麻的賬本。
一看賬本就腦袋發懵的郗月:……
郗月查探出密室裡并無其他人後,下到密室二樓,見二樓之中有一寬桌,桌上隻擺放着筆墨紙硯、茶水杯盤之類的器物。
她從腰間抽出一張方形白布鋪到桌上,取出随身攜帶的工具就開始繪制京都輿圖。
很快,一張占據白布五分之一的輿圖就成型了。
郗月長舒一口氣,收好工具,再把白布折疊系回腰間,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郗月聽到密室之外,響起女子驚恐的聲音在大聲叫喊着“死人了”。
郗月臉色微變,快速向着三樓掠去,想盡快從三樓窗戶離開。
但,已經晚了。
機括響動,牆面翻轉,一個同樣穿着夜行衣的人,扛着一個不知生死的人進入密室,與郗月撞個正着。
郗月:……
兩個都是熟人。
穿夜行衣的是裴十三。
不知生死的是裴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