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媽媽忙爬起來,擦掉眼淚,打開房門。
門外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一身藕荷色裙子,鵝蛋臉,頭上左右兩邊各插着一隻蝶戀花的珠钗。
姑娘看到開門的是呂媽媽,臉上浮現驚訝之色。
呂媽媽彎腰行禮,稱呼了一聲:“八姑娘。”
郗月容讓丫鬟等在外面,獨自進屋,見到郗月後,張嘴想說話,卻在眼風掃到呂媽媽時把話咽了回去。
呂媽媽有眼力見地請示郗月:“奴婢前些日子去了北境,許久沒見到姐妹們了,求九姑娘賞個恩典,讓奴婢去看看她們,說說話。”
郗月點點頭,呂媽媽走了出去,并順手關上房門。
郗月容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手指攥着繡帕,咬着唇,似乎有些猶豫。
郗月對郗家第一個來拜訪自己的人頗有些好奇,前些日子呂媽媽說起八姑娘郗月容,隻說她是個溫婉卻帶着癡性的,整天除了跟着三夫人做事,就是看書作畫。
别的閨閣女子,閨房裡都要擺放些瓷瓶、花草,還有一些小玩具什麼的。
郗月容的閨房裡,八成的地方擺着書架、書桌,剩下兩成的地方是床鋪和過道,就連梳妝台,都被擠到角落裡。
曾經有段時間,郗月容醉心于書畫,萬事不理,甚至連三夫人讓學針黹女紅和管家都不去。
三夫人想扭轉郗月容的性子,把她的書畫都收走燒了。
郗月容因此開始絕食,三夫人逼自己狠下心不去心疼她,要一次把她的性子掰正。
哪知郗月容見絕食也不成,就偷摸着把自己的珠寶首飾衣物全給當賣了,又買了一屋子書回來。
那些珠寶首飾都是三夫人費大勁置辦的,有好些都是她自己壓箱底的嫁妝。郗月容這一賣,把三夫人心疼得心髒直抽抽,差點吐血。
後來,三夫人好說歹說,終于跟郗月容達成交換條件:如果郗月容學好針黹女紅和管家理賬,三夫人就由着她看書、作畫,不再管她。
這樣一個萬事不愛理的人,卻是郗家第一個來客院拜訪郗月的,如何不讓人好奇?
“八姑娘有話可以直說。”郗月見郗月容欲言又止,主動開口說道。
“九……九妹妹,”郗月容突然站起身,磕磕絆絆地說道:“過,過兩日去裴家賞菊宴,我,我,他們送來的衣裙,你不要穿。”
說完,也不等郗月詢問為什麼,快步走到門邊,開門帶着丫鬟逃也似的離開。
郗月:……
她沒感覺到對方的敵意,卻聽到了一個不合理的要求。
難道那還沒見過的衣裙有什麼問題?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甚至還很大。
郗家這幾個婦人,明面上不會再對她動手,但暗地裡的小動作可一直沒停。
比如還讓她住在客院,比如呂媽媽的到來和那一托盤的隔夜飯食,又比如昨夜被打開過的院門。
說起院門……她昨晚太累,都沒去查探院子裡多了什麼,或者少了什麼。
郗月索性現在到院子裡轉了一圈,從草叢裡抓出兩條無毒蛇,又從海棠樹下挖出一個寫着她名字的布娃娃,布娃娃上還插着十三根銀針。
郗月:……
蛇扔出院子,布娃娃燒掉,銀針收起來,指不定什麼時候能當武器用用。
“蛇啊——”
女子尖叫聲隔牆傳來,呂媽媽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沖進院子,仿佛渾身有蟲子爬似的跳腳。
呂媽媽看見郗月在院子裡,一邊關院門一邊說:
“九姑娘,外面有兩條蛇,我關上門,防着它們爬進來。”
郗月:“……那蛇是我剛扔出去的。”
呂媽媽:……
“咚咚咚。”
有人在院外敲門。
“呂媽媽,快開門,我是來給九姑娘送賞菊宴要穿的衣裙的。”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郗月聞言看着呂媽媽。
呂媽媽身子抖了抖,顫聲問院外的人:
“那兩條蛇呢?”
院外人:“都被家丁抓走了。”
呂媽媽這才去開了院門,從一個丫鬟手裡把盛放衣裙的籃子接了過來。
丫鬟送完衣裙便離開了。
郗月看着籃子裡的淡黃色對襟齊腰襦裙,想起郗月容的話,對呂媽媽道:
“你把袖子撸起來。”
呂媽媽不明所以地把籃子裡的衣袖挑起。
“我說的是你自己的袖子。”
呂媽媽放下籃子,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健康圓潤的手臂。
郗月把籃子裡的衣裙拿起來,翻出裡襯搭在呂媽媽露出來的手臂上。
“不許讓它掉下來。”
“是。”呂媽媽不敢怒也不敢言,就那樣抱着衣裙等着。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呂媽媽開始抓撓胳膊。
郗月拿走衣裙,隻見呂媽媽的手臂上長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郗月:……
呂媽媽:……
郗月:“拿去用開水燙燙,好好洗洗,晾幹再送回來。你親自去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