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月離開裴家時,裴三夫人把她拉到一邊問話。
“如何?公爺同意退親了嗎?”
郗月瞄了她一眼,歎氣搖頭。
裴三夫人露出失望之色,責怪道:“都怪你不中用。現在如何是好?親事沒退了,還帶累了我兒子的名聲……不對,你不會沒跟公爺提退親之事吧?”
郗月今日連續跟人周旋,已經很累了,現在還要應付裴三夫人,她很想直接把人徹底解決。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裴公不許退親,但給了我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
“選十一郎還是十三郎成親。”
“你選了誰?”裴三夫人緊張起來。
郗月:“我還沒決定。我答應過三夫人,要與十一郎退親,再者我的名聲已經……但他們都是您的兒子,我覺得還是讓三夫人您來做決定比較好。”
“你不是有心儀之人嗎?”
郗月一攤手,說道:“是啊,我是有心儀之人。但裴公下的令,誰敢反駁?我怕我一反駁,我和我的心上人都得沒命。”
“那你去死……”裴三夫人在郗月兇厲的目光中吞下後面半句話,捏着帕子一邊沉思一邊轉圈,随後做出決定:
“那就選十三吧。”
郗月絲毫不意外她的選擇。
一個十日都不想見到的兒子,和一個兩日不見就擔憂到讓她食不下咽的兒子,哪個更受重視?答案顯而易見。
“可十三公子與十一公子兄弟情深,定是不願搶兄長未婚妻的。”郗月說。
“那是你的事。他不喜歡你,你就想辦法讓他喜歡你不就行了?”裴三夫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等你們成了親,我就讓你們分出去單過。”
郗月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吃驚地看向裴三夫人,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裴三夫人瞪了她一眼:“這也是為了你好。别人家媳婦每日必須晨昏定省,受婆母磋磨,也隻有我才這麼心善。”
郗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裴三夫人。
她有理由懷疑裴三夫人是怕自己靠近裴十一,敗壞裴十一的名聲,也怕她再指着裴十一的鼻子罵他小雞崽,氣暈裴十一,才想把她支得遠遠的。
裴三夫人一甩帕子,轉身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内院,還不忘給郗月撂下一句話:
“你跟十三成親前,别讓我再看見你。”
郗月剛出裴府角門,就被早已等候在門口的呂媽媽拉上了郗府的馬車。
“九姑娘,老夫人、老爺、夫人他們知曉了今日公堂上發生的事,大發雷霆,都等着九姑娘回去呢。”
呂媽媽現在很想去死一死。
這個“九姑娘”是她自作主張帶回來的,剛上船就變成了能要她命的惡鬼,進京第一天就在青樓門口跟裴家十三公子“眉目傳情”,壞了名聲。幸好裴家不嫌棄,沒有退親。
現在她變本加厲,剛入族譜,竟然就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說自己仰慕裴家十三公子,關鍵十三公子還是十一公子的親弟弟。
一點也不顧及自己的名聲,也不顧及郗家、裴家的名聲。
老夫人聽到今日刑部發生的事,被氣得暈過去兩回。
呂媽媽覺得,若是她沒有自告奮勇出來尋人,老夫人和二夫人現在已經把她這個引鬼入門的奴婢給杖斃了。
自從跟了“九姑娘”,呂媽媽每天都是把腦袋挂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随時都在心驚膽顫,就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現在很想回到去北境之前,賞自己幾個大耳刮子,把那時的自己給打醒了,叫她不要耍小聰明,以假換真,帶個惡鬼回來。
甯壽堂。
老夫人捂着額頭哎喲哎喲直叫喚,腳下各處散落着佛珠,看顔色花樣很像是她常用的那串。
二老爺夫婦和三老爺夫婦圍着老夫人,輕言軟語喊着息怒、注意身體,又有連聲詢問大夫為什麼還沒來的。
大夫人冷眼旁觀,輕嗤一聲,起身要回自己的院子。
“哎,大嫂,你不能走。”二夫人拉住大夫人,“你女兒闖了禍,氣壞了老夫人,你得給個說法,不能一走了之。”
大夫人:“我可從來沒認過她,誰認的你找誰去。”
大夫人甩開二夫人,走了。
“母親,您看大嫂她……您對她比對自己親女兒都好,她卻這個态度,實在是,實在是……”二夫人告狀。
老夫人還在哎喲哎喲叫頭痛,根本沒聽到二夫人在說什麼。
三夫人沉聲對二夫人道:“你閉嘴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計較這些小事。”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丫鬟快步進來禀報。
“快讓開,讓大夫給老夫人診治。”魯管家引着大夫進了甯壽堂。
大夫再三細診,說老夫人急火攻心,需要放寬心,好好靜養幾日,又開了幾副藥,讓人立刻去煎了給老夫人喝,然後就離開了。
“九姑娘回來了。”
唰!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包括老夫人,全都看向門口。
郗月一隻腳剛邁進甯壽堂的門,就聽見老夫人的呵斥聲:
“跪下!”
郗月看了看屋内的一衆人等,把另一隻腳也提了進來,既沒跪下,也沒請罪,腰杆挺得筆直,平靜地對老夫人說道:
“祖母,我有話要單獨同您說。”
二老爺、三老爺:……
二夫人、三夫人:……
丫鬟婆子們:……
二老爺撸起袖子,要上前打郗月,卻被二夫人死命拉住。
“你拉我做甚?如此不守婦道,不知廉恥的女子,就該好好教訓。”
二夫人……
她很想說她是在救二老爺,但她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拉人了,臉脹的通紅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老夫人瞪着郗月。
郗月平靜地面對老夫人和滿屋子人。
時間仿佛被定格,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哼”了一聲,下令:
“你們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