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祖母知道了在溫家發生的事,扯了扯嘴角,諷刺道:
“我說把她打出去,你不讓,眼皮子淺得隻看得見她送來的那點東西,現在怎麼樣?等着吧,後面的事還多着呢。”
如果郗月秀的親事順利,成親後過得幸福,會責怪郗月最初的阻攔,說她意圖阻撓郗月秀的好姻緣。
如果郗月秀的親事不順,或者成親後日子過得不好,也會責怪郗月給溫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連累”了郗月秀。
這些,郗月都知道。
郗月還知道,安平長公主的目标不在郗家,而是在她,在裴家。
但郗家……
姑祖母見她神色不虞,歎了口氣,收了諷刺口吻,說道:
“你以為沈氏和蘇氏不知溫家目的不純?”
也不等郗月說話,姑祖母自顧自說道:
“蘇氏平日裡雖然看着腦子不夠用,但在兒女親事上卻從不糊塗。”
姑祖母口中的蘇氏,便是二夫人。
二夫人的父親乃是交州刺史蘇懷敬。二夫人嫁進郗家時,郗老太爺還在,郗家還是京都首屈一指的極貴世家,她算是高嫁。郗老太爺和郗月的父親去了之後,郗家沒落,她就成了低嫁,也是無奈。
二夫人嫁進郗家,若是二老爺對她一心一意、愛重有加還罷了,可二老爺往屋裡納了一個又一個,對二夫人也頗為冷淡,若非二夫人膝下有個郗诠,父親官級也比二老爺高,二夫人的日子怕是早就過得生不如死了。
二夫人自己的親身經曆讓她明白,女子無論是高嫁還是低嫁,夫君都會有三妻四妾,隻有娘家才是女子最大的依仗。
郗家如今的情況,她女兒郗月秀若想娘家有靠,隻能平嫁或低嫁,便會如二夫人現在這般,見誰都得唯唯諾諾,點頭哈腰,擡不起頭,若是郗月秀以後的夫君再納幾房小妾……郗月秀的後半輩子還怎麼過?
不如抓住一切機會高嫁。
即便嫁過去後不得夫君喜愛,也能衣食無憂,便是在夫家人面前擡不起頭,在外人面前也能擡起頭,一輩子辛苦也能得些好處。
不像她自己,一輩子辛苦,卻什麼都沒得到。
所以,知道裴家婚約之事後,她才會用盡手段把呂媽媽塞進北境尋親隊伍,意圖除掉郗月,行替婚之事。
替婚光彩嗎?并不。即便替婚成功,郗月秀也一輩子不能做自己……但她能把郗家踩在腳下,讓郗家必須讨好她。
能最大程度地保有自己的尊嚴。
所以,她知道溫五看上郗月秀後,故意忽略掉心裡的不适,隻一心為郗月秀高興。
她不是傻,她隻是做了選擇。她要趁着郗家跟裴家有關系,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把郗月秀送進上品世家。
溫家和裴家目前沒有沖突,郗月秀嫁進溫家後,可憑借郗家與裴家的關系,讓郗月秀成為兩大世家之間的關系樞紐,如同皇室和溫家之間的樞紐安平長公主一般,掌握一定的話語權。
而老夫人沈氏的打算,就更簡單了。
郗家和裴家的親事平地起波瀾,原本定親的裴十一變成了裴十三,郗家對裴家的重要程度直線下降,“趙婉”也跟郗家沒有血緣關系,很難說以後會不會遵守承諾幫襯郗家。
這時讓郗月秀嫁進溫家,雖然溫家權勢不如裴家,也能給郗家留一條後路。
至于溫家别有所圖……裴家也别有所圖啊,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圖什麼,但隻要他們對郗家有所圖,郗家就有機會火中取栗,在周旋中謀取自己的利益。
所以,老夫人也默認了二夫人的作法。
“這是她們自己的選擇。你不用聽她們說了什麼,不用在意她們做了什麼。我郗宅的人,還容不得她們欺負。”姑祖母霸氣說道。
郗月“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知道這是姑祖母在護着她,心裡暖暖的。
自到京都以來,隻有在郗宅,在姑祖母這裡,她感覺到了來自親人的關心,感覺到了來自血緣的牽絆。
她正想跟姑祖母說,郗家人欺負不了她,一個驚慌中帶着急切的聲音傳來:
“姑娘,姑娘救命——”
琴韻滿身是血地連滾帶爬地跑進郗宅,見到郗月,如同見到救星,撲到郗月面前。
“姑娘,求你去救救公子,他快被邵三打死了。”
今日郗月去溫家做客,考慮到溫驸馬對琴韻的糾纏,和安平長公主對琴韻的殺心,便沒帶她。
誰知郗月出門後沒多久,她就收到一封信,信是裴朗寫的,說是有關于邵七之死,有話想要問她。
公子有事相約,琴韻當即便做了一番僞裝,前往約定地點見裴朗。
剛到約定地點見到裴朗,就聽裴朗對她說:
“邵七之死,不要多問,以後也不要再提。既然你已經離開紅袖閣跟着九姑娘,以後便隻管跟着九姑娘便是。”
聞言,琴韻便知今日裴朗相約之事有異,把收到的信件給裴朗看。
裴朗也從袖中抽出一封約見信。
這封信裡,以琴韻的筆迹寫着,她想起一些有關邵七之死的細節,想當面告知裴朗,也希望裴朗讓她回到裴朗身邊。
到這時,兩人都知道中計了,當即便要離開這個地方。
但已經晚了,他們被邵三帶人團團包圍住了。
邵三前幾日沒能收拾裴朗,自己還被郗九那個瘋婆子所傷,心裡憋着一股氣,發誓一定要弄死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