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月正在猶豫之時,聽見裴朗問:
“你想上船?”
郗月搖頭,歎了一口氣道:“不去。”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她背上背着個病弱行動不便的,山洞裡還有幾個老大夫和一個弱女子在等着他們回去,一旦上船,也不知會被帶到哪裡,多久才能回來。
萬一耽誤了她的大事怎麼辦?
更何況,那幾艘船上現在人流穿梭不停,把守嚴密,她總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中跳上船吧?
她是想找到對方的老巢,不是想現在殺死一整條船上的人。
那邊船已經收起舷梯,起錨開船。
郗月戀戀不舍地再看一眼大船,轉身離……沒離開,她轉身轉了一半,又轉了回去,跟上大船。
裴朗:……大騙子。
郗月腳步不停,視線卻在大船的甲闆上搜尋,不知是在找什麼東西,又或者是在找什麼人。
大船的速度越來越快,郗月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在郗月背上的裴朗感覺自己胃裡的酸水都快巅出來了。
過了許久,郗月的速度慢下來,最後停下腳步,陷入沉思,任由大船越走越遠。
裴朗見她一直沒動靜,伸出顫抖的手解開自己身上的繩子,從郗月背上滑下,伏在地上大吐特吐,把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
晨光乍現時,裴朗吐夠了,半爬半走地來到水邊,取水漱口,洗手洗臉,整理儀容。
郗月已經擺脫自己的思緒,來到他身邊,準備再把他綁到自己背上。
裴朗:……
他阻止郗月,“歇會兒吧,累了。”
他真的很累,他是個病人,卻跟着郗月四處折騰,沒直接昏過去已經很不錯了。
郗月看看臉蒼白得跟鬼似的裴朗,把他往自己背上一甩,捆上。
裴朗:……
她信不信他現在就死給她看?
郗月不信,所以她把裴朗綁好後就飛速沿原路返回,在午時之前回到山洞,把昏迷的裴朗扔給單玄芳和大夫們,她自己則面無表情地坐到山洞口開始繼續思考。
這一趟,她出去時很興奮,回來卻帶着滿腹不可說的心思。
在裴朗未醒之前,她每隔三日就會去邵氏莊園确認木世子的生死。
邵七每天都催木世子給木王爺寫信,但木世子不寫他也不會強逼,仿佛隻要木世子在地牢裡關着就行。
郗月對邵七沒好感,對木世子同樣沒好感,見他們相安無事便先按兵不動。
被關在地牢裡的木世子沒辦法作妖,看守木世子的邵七也沒作妖,整個長甯縣難得地一片祥和。
她看着石宏和程永的傷勢逐漸好轉,看着木世子與“鄰居”卞安關系越來越好,看着卞安給木世子出越獄的主意。
郗月一聽卞安的計劃,就知道他這計劃裡必須有人接應,否則他們根本逃不過邵七的追蹤和層層封鎖線。
郗月一直對卞安很是好奇,想知道他身後還有什麼人,便起了心要跟上去看看。
但……如果木世子是被卞安送上京的,裴朗的任務便算是徹底失敗了,裴司徒那裡不好交差。
郗月在打斷木世子的腿,讓他不得不在地牢裡多待一段時間,等裴朗醒來後救人,還是讓他們逃出去,任由卞安把人送進京之間猶豫徘徊了許久,最後做出決定:
等木世子和卞安逃出去與背後之人會合後,趁他們與邵七糾纏時,帶着裴朗去打斷木世子的腿,然後把人帶回京都交差。
這個做法有點損,但“兵者,詭道也”,為達目的,使點手段亦無可厚非。
更何況,木世子推裴朗出去擋刀,差點壞了郗月的大事,不殺他,隻小小報複他一下,已經是看在他是裴朗的任務目标的份上了。
其實,郗月心裡有預感,即使這次裴朗順利把木世子接回京,裴司徒也不會判他合格。
還是那句話,裴朗的心不夠硬,對朝政的了解也不夠,還沒能力接過家主之位,代表裴家與邵家和溫家周旋。
但郗月的時間不多了,她隻能拔苗助長,雙管齊下。
昨夜,她的目的有三個,一是讓裴朗看看紅白刀子的交鋒,用鮮血給裴朗提提神,二是弄死邵七,把木世子打斷腿帶回來,三是搞清楚卞安背後之人是誰,有什麼目的。
在邵七與卞安的交鋒中,第一個目的達到了。
第二個目的卻在卞安提到溫家、皇室和裴家的聯合計劃後,被郗月從心裡劃去了。
目前朝中局勢,溫家和皇室合為一股勢力,邵司馬為一股勢力,裴司徒為一股勢力,三股勢力三足鼎力,相互牽制,支撐着整個大康王朝。
三方勢力,無論哪一方突然變強,或者突然變弱,又或者哪兩方聯合壓制另一方,都會讓大康局勢發生劇變,引發新一輪混戰,這一戰很可能會讓大康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