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到京都後,郗月發現裴司徒竟然不再見木世子,就有了不詳的預感,或許這一次,裴司徒不打算繼續平衡京中勢力了。
裴司徒手中沒有兵權,以前他能和手握重兵的邵司馬鬥得半斤八兩,甚至隐隐占據上風,主要是依靠他手中的官員節制權、賦稅征收調度權以及和西境木王爺的關系。
現在,裴司徒不見木世子,不再維護和木王爺的關系,舍棄西境的兵力支援,他将會變成弱勢的一方——沒有兵力支撐的權勢都是空中樓閣,一擊即垮。
若裴司徒不想成為弱勢的一方,定然要另尋出路,那麼他口中的“弱兵”就成了關鍵,但這“弱兵”在暗處,怎麼能放到明面上來呢?
郗月心中隐隐有個猜想,如果真如她所想,裴司徒不久之後将獲得部分兵權。
而木世子投靠了溫司空,溫司空也算掌握了部分兵權。
也就是說,裴司徒、邵司馬、溫司空手中都會有兵,一旦大家手中都有兵了,那麼争鬥便不會隻是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而是會逐漸演變成真刀真槍的拼鬥,再加上想漁翁得利的卞安……
這京都的地,不知得讓兵亂犁開多少遍,京都富得流油的各大世家,又會被搶掠多少次?
京都,将會成為最危險的地方。
郗家這時候與裴家、溫家聯姻,就是往風暴中心摻和,到時候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郗月對郗家沒什麼感情,原本她并沒有打算示警,但今日她見到了精心布置過的靈堂,見到了姑祖母和郗大夫人對她的愧疚,就改了主意。
但她也隻能示警,至于其他的,她什麼也做不了。
“總之,最好不要和溫家、裴家扯上關系,如果可以,讓郗家遠離京都。”郗月說,“京都要亂了。”
姑祖母定定地看了郗月好半晌,搖頭道:
“我勸不了沈氏,也勸不了蘇氏,更勸不了族老們。”
郗月無所謂地笑了笑,道:
“勸不了别人,那就顧着自己吧。”
姑祖母:“你跟裴家的關系……”
郗月沒死,那裴十三也可能沒死,郗月和裴十三有婚約……雖然現在因為他倆的“死”,婚約雙方換成了趙婉和裴十一,但是一旦他們“活”過來,這親事還真說不好會怎麼樣。
姑祖母想到這裡,問道:“是不是就因為這門親事,你才不能‘複活’?”
如果郗月不“複活”,親事就不存在了。
郗月很想說,她的親事存在與否跟她的死活沒關系,全在她和裴司徒的交易裡,但這話她不能說,隻能對姑祖母點點頭。
姑祖母吐出一口氣: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壓棺回祖地。”
“姑祖母信我?”郗月微微有些吃驚。
她與姑祖母相處的時間不長,感情也沒那麼深,姑祖母竟會如此相信她毫無依據的話,如何不讓人吃驚?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北境守關的将士,不會騙我。”姑祖母看向自己夫君和兒子的畫像。
郗月笑了起來——北境百姓們也是這麼說的。這就是她守在北境的意義。
郗月告别姑祖母,回到佟家食肆。
“他人呢?”郗月問琴韻。
琴韻:“裴公命人來把公子接走了。”
郗月臉上頓時漾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吓得琴韻身體不由微微顫抖。
郗月:“早不來接,晚不來接,偏挑我不在的時候來接,這是在防着我呢。”
裴朗找這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躲過裴司徒的眼線。
以前裴司徒沒注意到裴朗,根本沒去查裴朗,燈下黑了,但裴朗一旦進入他的視線,他定然會在極短的時間内把與裴朗相關的所有人、事、物全都調查得一清二楚,裴朗想在京都這個地方躲過裴司徒的情報網,不可能。
“姑娘,公子定然不會防着姑娘您的。”琴韻總是在郗月和裴朗中間勸和、解釋。
郗月擺擺手,“你家公子的心眼比誰都多,怎麼不會防着我了?這次去長甯縣,他不是一直在試探我麼?”
琴韻作不解狀。裴朗這一路上大多時間都在昏睡中,怎麼試探郗月?
郗月不想跟琴韻這個雙面奸細解釋太多,兀自進屋休息去了。
這次郗月和裴朗一起去長甯縣接木世子,看似無功而返,實際上兩人都收獲頗豐。
首先是裴朗。
他明知道裴三夫人派給他的大夫有問題,還是用上了幾個大夫,其目的有二,一是了斷他心中對裴三夫人最後一點親情,二是試探郗月是否真的會信守承諾護他安全。
裴朗在中毒後,堅持讓大夫給他用虎狼藥堅持到長甯縣,緻使後期他昏睡了很長時間,将大部分事情都交給郗月處理,其目的有三,一是早點去接應木世子,二是在示弱郗月的同時,試探郗月會不會用他的勢力使一些小手段,做出危害裴家的事,三是想通過郗月在危險處境中的行為,判斷出郗月的身份。
若無意外,裴朗已經對郗月的身份有了初步的判斷。
隻不過……
“每一次試探都用自己的命做賭注,出息。”郗月啐道。
這就是郗月的收獲——裴朗是拿命在跟她賭,她在裴朗心中與他的命同重了。
換句話說就是,裴朗真的喜歡上郗月了,在郗月重重僞裝之後,他依舊喜歡上她了。
郗月:“被動等人施舍,不如我自己去拿。”
她不能,也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與裴司徒的交易之上,官場老狐狸的信用……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