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世子一句話沒說對,被姑祖母怼了好幾句,還被姑祖母以家中有喪事不便讓客人久留為由,把他攆了出去。
木世子離開後,郗大夫人看姑祖母臉色很不對,識趣地告辭離開。
屋中再沒其他人在,姑祖母眷念地撫摸着自己夫君和兒子的畫像,靜立良久。
随後,她取出一張畫紙,磨墨開始畫像。
姑祖母寥寥幾筆,就讓一個小姑娘的輪廓現于紙上,随着筆尖輕移,小姑娘的面容逐漸清晰,是郗月。
“姑祖母。”
郗月的聲音在屋内響起。
姑祖母筆尖停頓,視線在畫像上掃過一遍又一遍,再次聽到“姑祖母”三個字,她才反應過來聲音并不是從畫紙上傳來,而是從身後傳來。
姑祖母回頭,身後站着的是一個生面孔,一個中年婦人,但她的聲音卻是郗月的。
“小九?”姑祖母不确定地問,在對方微笑點頭後才松了一口氣。
随即,姑祖母的眼中又出現疑惑之色。
“借屍還魂?”
郗月笑了,搖頭道:“隻是做了僞裝,沒死呢。”
“你……”姑祖母想問郗月,為什麼她沒死卻沒回來,為什麼她回來要化作他人的模樣,為什麼要假死,這些問題最終隻化作五個字:“回來了就好。”
郗月知道姑祖母心中的疑問,但有些事說不得,隻能說道:
“我現在不能複活,姑祖母要替我保密。”
“可那邊那個……”姑祖母指向郗府的方向。
郗月知道她指的是趙婉,遂說道:
“她叫趙婉,在北境時我和她交換了身份的……我原本沒打算回來。”
聞言,姑祖母怔愣片刻,歎了口氣,坐到軟榻上,說:
“你來了多久……聽到我和你母親說的話了?也難怪你不想回來。”
郗月沒否認,隻說道:“沒關系的,我不回郗家不是因為大夫人,也不是因為姑祖母,我隻是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後宅的事都是小事,她的天地在北境,在戰場,在千萬百姓。
姑祖母:“你願意看着那冒牌貨頂了你的親事?”
郗月:“姑祖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作為女子,什麼事能比親事更重要?那關系到你後半輩子的幸福。”
郗月走近挂了十幾年的畫像,指着上面的人說:
“姑祖母,我要去做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
姑祖母登時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郗月的胳膊,急道:
“不行,你不能去,會死的。”
郗月看向姑祖母的眼睛,問道:
“姑祖母,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你會選擇留在京都,還是跟他們去北境?”
姑祖母嘴張了張,最終頹然放開郗月。
“你是女子,你是女子,你是女子……”
“誰說女子不能上戰場?”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回來跟我說這些?”
姑祖母不理解,在所有人的眼中,郗月已經死了,她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根本不用跟任何人說。
郗月沉默半晌,才說道:
“木世子那邊問題很大,若姑祖母不想惹麻煩,一定不要答應他任何事情,還有……”
“還有什麼?”因為某些原因,姑祖母本來就沒打算答應木世子任何要求。
“如果可以,不要讓郗月秀嫁去溫家,還有,不要與裴家聯姻。”
“小七和溫五的親事已經定下,婚期就在下個月初五。”姑祖母道,“為何不能與裴家聯姻?”
郗月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安平長公主最開始接近她,為的是通過她暗中向裴司徒示好,甚至為了與郗家綁得更緊些,讓溫五接近郗月秀,向郗月秀提親。
這一切,都是為了與裴司徒搞好關系。
但這些都是暫時的,若是裴司徒真答應和溫司空聯手打壓下邵司馬,待邵司馬徹底被鬥倒,溫司空就該跟裴司徒翻臉了,畢竟溫司空目前代表的是皇室,皇室最不願意看到的是大權旁落。
往深一點想,溫司空一定會在打壓邵司馬時,暗中使些手段,削弱裴司徒,為随後收回裴司徒的權力做準備。
再想深一些,如果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皇帝并不癡傻,待裴司徒落敗後,握着溫司空所有把柄的皇帝和安平長公主,一紙聖旨便能收拾了溫家——溫家本就因為背靠皇室才得勢。
到最後,得利的應該是皇室。
這是皇室最想看到的結果。但其他人會讓事情按照皇室的設想順利發展下去嗎?不會。
京中局勢變幻無常,原本裴、邵、溫三家鼎立,現在木家和卞家卻都要往裡面插一腳……木家、卞家和邵家都是手握重兵的,朝廷一旦開始混亂,緊接着就該是兵禍四起,直逼京都。
裴司徒十幾年來一直在平衡朝中三大勢力,郗月前不久還以為裴司徒會繼續平衡朝中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