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郗月可能成為裴司徒的孫媳婦,那也隻是個孫媳婦而已,就算郗月想去守北境,那也隻是一個存了女子不該有的非分之想的女子而已。
聽裴司徒今日這番話,明顯是要拿姑祖母牽制郗月,郗月做了什麼,竟讓裴司徒拿姑祖母做籌碼?
姑祖母想問緣由,但裴司徒明顯不想解釋。
“如果今日我非要離開呢?”姑祖母問。
裴司徒一招手,周圍隐蔽處頓時出現三十餘府兵,将他們團團圍住。
“那我隻好請老夫人去裴家做客,直到……”
姑祖母臉色陰沉,聽裴司徒把話說完:
“直到我家小十三和九姑娘完婚。”
“你!”姑祖母想罵人,但她勢不如人,隻能深吸一口氣,問道:“兩個孩子都已經‘死’了,如何能完婚?”
裴司徒帶着一種“你知我知”的表情和語氣道:
“誰說人‘死’了就不能完婚了?總之她必須成為我裴家的人。”
姑祖母沉默許久,裴司徒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着,也沒催促。
“衣冠必須下葬。我不想去裴家。”姑祖母說道。
裴司徒伸手向另一條路的方向示意,立刻有裴府之人過來接手郗家馬車,趕車踏上另一條路。
郗家雇來的送靈人見狀,忙拿好東西,繼續吹吹打打跟上。
裴司徒依舊站在岔路口,并沒有跟上去,直到送靈隊伍埋好棺材,砌好墳,原路返回京都,他才下令裴府馬車跟在郗家隊伍後面回城。
一切歸于平靜,郗月自林中看看兩撥人的背影,心思急轉。
她讓姑祖母離開京都,本就預估了兩種結果。
第一種結果,是姑祖母順利離開京都,無人阻攔,這是郗月想要看到的結果,代表裴司徒在和郗月的交易中沒有别的打算。
這種結果是最理想的,也是郗月最不敢抱希望的。
第二種結果,是姑祖母被人阻攔無法離京,這代表裴司徒确實存了無論如何不放郗月離開的心思。
郗月為了驗證結果,半夜就翻城牆出京都等着。
送靈隊伍剛出城時,郗月看見姑祖母在馬車上,以為驗證出第一種結果,有點不太敢相信。多跟了一段路後,果然驗證出了第二種結果,隻是……裴司徒大張旗鼓親自出京攔人,這一點是郗月未曾預估到的。
裴司徒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都有人關注。
若他隻是想用姑祖母來牽制郗月,隻需要暗中派人把姑祖母控制住就行了,不需要他親自出馬,更不需要讓姑祖母離開京都後,到這裡才把人攔住。
但他偏偏這麼做了……裴司徒仿佛在特意告訴所有人,他很看重“死去”的郗月,看重姑祖母,看重郗家。
郗月在心中扒拉看到裴司徒所作所為的各方勢力可能會有的反應。
首先是郗月。郗月從姑祖母沒能離開京都這件事能了解到一點——裴司徒不會放郗月回北境。
然後是裴家人。裴三夫人以為裴朗能被裴司徒提拔為禮部侍郎,是因他聽話和郗家聯姻之故,所以才會在“真.郗九”趙婉回到郗家後,第一時間請求裴司徒讓裴十一履行婚約,求娶趙婉。
現在裴司徒親自為“假.郗九”送靈,等于告訴裴三夫人,他看重的不是郗家,而是以前的郗九,是郗家的姑祖母。如此,裴十一和趙婉的親事很可能會出現波折。
接下來是郗府。郗府衆人知道消息後大概會驚疑不定,會把一部分目光從趙婉身上轉移到姑祖母身上,“發現”裴司徒并不那麼看重“郗九”,反而是姑祖母與裴司徒交情匪淺。
如此,郗府除了會試圖修複與姑祖母之間的關系外,應該會更加急切地靠向溫氏……
同樣的,被姑祖母拒絕過的木世子,大概會跑郗宅跑得更勤。
溫氏會以為裴司徒這是在給他們發送聯手信号,會更加積極地與裴司徒聯系,與郗府二房的親事不會再起變故。
邵司馬會以為裴司徒因為裴朗和郗月的死正在倒向溫氏,如此,他會不會主動向裴司徒示好讓利,或者狗急跳牆先下手為強?
從裴朗将邵司馬的視線從他身上轉移到溫氏身上時,裴司徒沒有阻止這件事來看,裴司徒定然不會與溫氏聯手。
那麼,他現在這麼做的目的在于……刺激邵司馬。
裴司徒刺激邵司馬做什麼呢?以目前這個情況來看,他現在絕不可能刺激邵司馬起兵,那他的目的是讓邵司馬讓利?
而邵七剛剛才“殺死”了裴司徒看重的裴朗和郗九,裴司徒提出讓邵司馬“讓利”的要求合情合理。
邵司馬手裡能讓裴司徒看上的“利”,隻有兵權……裴司徒所說的“弱兵”!
為了順利得到這批“弱兵”,裴司徒定然不會再見木世子,木世子會越加靠向溫氏……
裴司徒在推進三方兵權的進度!
郗月想到這裡,立刻回到京都,密切關注大康各地将領的變化,果然,兩日後,大康西南靠海的原黃氏叛地,建安郡駐守将軍因貪墨軍饷被革職查辦,邵司馬提請裴司徒另行派遣守将前往 接管駐軍。
裴司徒允了,但卻沒有明文調遣哪位官員前去接管建安郡,而郗月卻知道去的人是……裴朗。
因為,裴朗現在就站在郗月面前,嬉皮笑臉地對她說:
“五百貫,保護我去建安郡。”
郗月:……
她現在隻想待在京都,不想去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