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并沒有直接接任駐守将軍一職,而是接任的建安郡郡守一職,與往任建安郡郡守不同的是,他對建安郡駐軍将領有任免權。
以前,建安郡郡守是裴司徒的人,而建安郡駐軍是邵司馬的人,現在邵司馬讓出建安郡駐軍,整個建安郡就落到了裴司徒手裡。
據郗月所知,建安郡駐軍總人數不到三萬。
如果這三萬人是江北軍,那會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但三萬大康軍隊……作用不大。
難怪邵司馬願意讓出來。
郗月:“你不是該靜養一年嗎?”
裴朗:“調養半年足矣。”
郗月:……
果然,誰養的人像誰。
裴朗是個愛說謊的,他手下的單玄芳也有學有樣,不說實話。
可是就算是要調養半年,那也是調養啊,沒道理現在就讓裴朗走馬上任,勞心費力吧?
裴司徒到底在想什麼?
而且,裴司徒剛剛才扣住姑祖母,擺明了不會讓郗月遠離,又怎會讓她去建安郡那等偏遠之地?不怕她跑了?
還是說他認為隻要扣住姑祖母,郗月就成了系了線的風筝,不會脫離他的掌控?
郗月相信裴司徒是想讓她去練兵的,但郗月心裡也明白,即便她把兵練好了,沒有裴司徒的一紙調令,郗月也帶不走那些兵。
裴朗提出讓郗月跟他去建安郡,郗月其實是想去的,但她不想再被裴司徒牽着鼻子走,所以她要拒絕裴朗,有錢拿也不行。
裴司徒手裡沒有武将,裴朗也從未帶過兵,他們能指望的,隻有郗月,郗月現在就是要拿這一點做文章。
如果裴司徒想讓她替他練兵,就必須給足她好處,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遛她。
郗月:“不去。”
“真不去?”裴朗表情很是遺憾,再次确認。
郗月:“不去,你另請高明吧。”
裴朗看了郗月很久,竟然沒再堅持,轉身離開了。
“姑娘,你真不跟公子一起去啊?”琴韻提着包袱,問郗月。
郗月看看琴韻手中的包袱,下巴點了點裴朗的背影,說道:
“你想去就趕緊跟上。”
琴韻臉色蒼白了些,“姑娘,公子身上還有傷呢。”
郗月:“所以你可以跟去照顧他。”
琴韻:“可我保護不了公子……”
郗月不像在演,她臉上不見琴韻平日裡常見到的玩世不恭或者魅惑表情,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是冷漠。
琴韻看看遠去的裴朗,又看看郗月,再看看裴朗,看看郗月,猶豫再三,最終提起包袱跟上裴朗。
直到再也看不見裴朗和琴韻的背影,郗月靜靜地在坐了許久,才踏着月色離開佟家食肆。
“義兄。”郗月出現在一座破廟裡,對着空無一人的破廟輕聲喊道。
北風吹過,卷走幾片枯葉,吹響幾叢枯草。
破廟中除了郗月,沒有其他人。
“義兄?你在嗎?”郗月再次出聲。
依舊沒人應答。
郗月靜靜地站在破廟中,直到月上中天,直到雞鳴三遍,直到天光大亮。
一整夜,破廟裡除了郗月再沒其他人出現。
郗月陰沉着臉,直奔裴府,在外書房見到了顯然正等着她的裴司徒。
“我義兄呢?你把他怎麼了?”郗月抽出腰間銀絲,質問裴司徒。
去郗宅那晚,郗月剛從郗宅出來,就被人跟蹤了,郗月發現有人跟蹤将計就計設陷阱擒拿那人,卻被來人一一化解。
郗月從那人招式中看出了江北軍的痕迹,試着打了幾句暗語,那人才扯下臉上蒙的黑巾,露出郗月熟悉的面孔。
義兄穆诠。
郗月見到穆诠,欣喜之餘又不由心虛,她自作主張來江東,總歸是違背軍紀的。
穆诠一副要問罪的樣子,郗月忙連聲詢問穆诠是怎麼穿過封鎖來江東的,意圖轉移穆诠的注意力。
穆诠今年三十歲,大兒子都十二歲了。他看着郗月從三歲小豆丁成長到如今這般,如何會看不出郗月想做什麼?
隻是郗月離開北境獨自來江東這幾個月,穆诠一直很擔心郗月,不是擔心郗月遇到打不過的對手,而是擔心郗月闖禍。
畢竟郗月的身手和赫赫威名在那裡放着呢,連刺殺北夷大汗這麼匪夷所思的主意都能想出來,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穆诠就怕不滿大康朝廷已久的郗月,一怒之下把大康的傻皇帝給砍了。
雖然他自己也對大康朝廷很是不滿,但父親忠直,不願與朝廷作對,他們便也不敢對朝廷有怨。
他到京都後,發現郗月沒有闖禍反而“死”了時,差點當場發飙。
他聽說害死郗月的木世子要去郗宅,便也去郗宅,準備抓住木世子問清來龍去脈,卻沒想到他還沒抓木世子,便見到了疑似郗月易容的中年婦人,這才跟了上來。
現在見郗月好好的,穆诠放心的同時也決定放過郗月,任由郗月轉移話題,跟她說起自己是怎麼來江東的。
其實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
“跟你一樣。”
郗月:……
她懂了,穆诠是潛入郗家第二次接人的隊伍中混入京都的。
郗月又把自己和裴司徒之間的交易告訴了穆诠。
穆诠:“……你竟妄想跟裴應那隻老狐狸做交易?這兩個月,你得到什麼了嗎?”
裴應,就是裴司徒。
郗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