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仿佛另一隻靴子落地一般,姑祖母沒有驚訝,隻是緩緩吐出一口氣,“也是,他最有理由殺他們。”
裴司徒:“你相信老夫?”
姑祖母按了按微紅的眼角,“你騙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我隻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糟老婆子,十幾年來都沒人在意,現在也就因為九丫頭,才有幸被你這樣的大人物看到。”
裴司徒:“……也不是什麼都做不了。”
姑祖母警惕起來,“我是不會為了這點消息幫你欺負九丫頭的。”
裴司徒很是無奈,索性無視姑祖母的動作和表情,說道:
“老夫猶記得四十多年前,郗家三姑娘風姿綽約,賢名無雙,名冠京都,引無數世家公子傾心,其中就包括段衛辰和木行之……”
姑祖母斜眼,沒好氣道:“你怎麼不說你也向我兄長提過親?”
裴司徒:……
他咳嗽兩聲,看看一旁飲茶不語的裴老夫人,繼續說道:
“……那隻是好友之間的玩笑之語,當不得真。咳咳,後來你沒選跟先帝有結拜情誼的木行之,反而選了不上不下的段衛辰。成親當日,木行之搶親,若不是你兄長、先帝和我攔着,你現在應該會是西境的老王妃。”
裴司徒停頓一下,歎了口氣,繼續說:
“木行之為了你,蹉跎到二十六歲才成親,也是個有心人。”
“是啊,有心人。這個有心人為了他心中那點不甘殺了我的兄長,我的夫君和我的兒子,讓我也成了害死兄長、夫君、兒子的罪人。”姑祖母眼角微潤。
“你錯了。”裴老夫人此時說道。
姑祖母将探詢的目光投向裴老夫人,裴老夫人卻看了看裴司徒,不再開口。
姑祖母疑惑地看向裴司徒。
裴司徒尴尬地笑了笑,對姑祖母說道:
“她是想說,男子不會僅僅因為一個女子做出暗殺朝中重臣之事……”
換個說法就是,對于男人來說,女人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木王爺起初确實因為沒娶到姑祖母而不甘,但時隔多年也已經放下了大半,十六年前驅逐北夷之時,木王爺已經成親生子,又怎會為了那一點殘留的不甘而殺人呢?
裴司徒:“北境之戰,翰之事無巨細都會寫信告知老夫。在徹底驅逐北夷大軍之前,北夷集所有兵力拼死反撲,木行之曾一度失手差點被北夷所擒,木王妃崔氏,郗兄,段衛辰父子和……翰之,所有人都前往救援。那一戰勝得十分慘烈,朝中皆以為他們都戰死在那一場大戰之中,但其實,除了崔氏之外,其他人當時都隻是受傷,并沒有戰死。”
姑祖母聚精會神聽着,聽到此處睫毛顫了顫,雙拳不自覺握緊。
裴司徒:“老夫收到翰之的最後一封信是報喜的,信裡說大康勝了,他們立刻就可以将北夷人全部驅逐出北境了,但他發現木行之似乎在背後謀劃着什麼,恐會對大康不利。老夫收到信之後當即進宮奏禀先帝,先帝聖明,令老夫立刻帶着嘉獎聖旨前往北境先穩住木行之。隻可惜,老夫還是去遲了一步……”
“先帝本打算待他們回朝之後,嘉獎他們收複北境的不世之功,讓他們分散邵司馬一系手中兵權,讓天下兵權三分,相互制衡。”
姑祖母:“既如此,你怎麼斷定殺他們的不是邵司馬的人,而是木行之的人?”
“因為邵司馬派去的人被我攔在了半路上……”裴司徒說。
他帶着聖旨和一支皇家近衛渡江前往北境,在江上與邵司馬的人遭遇,付出極大的代價才把對方全都喂了魚,以至于他未能在木行之動手之前趕到。
木行之動手了,裴司徒到的時候隻見到重傷的裴翰之和幾具屍體。
救下裴翰之的是現在駐守北境的穆将軍。
穆将軍原本是木行之麾下大将,為人忠直,發現木行之的陰謀後前去阻止,卻也晚了一步,隻來得及救下重傷的裴翰之。
也因為他沒能救下郗家幾人,深感愧疚,後來得知陶氏病故,郗月無人撫養後,便将郗月收做義女,養在身邊。
裴司徒假裝不知暗殺之事,隻在聖旨上特意留出的空白處添上讓穆将軍駐守北境之言。
裴司徒宣讀完聖旨後,就帶着裴翰之等人回了江東,裴翰之剛到家門口就咽了氣,裴司徒卻無暇為兒子的死悲傷,立刻策劃了一場西境朝堂之亂,讓剛失去崔王妃的崔氏一族和隐隐崛起的焦氏一族鬥了起來。
木行之攻下了北境後,正計劃着在北境屯兵,過兩年讓北境和西境兵馬同時攻取京都,颠覆大康,卻沒成想一道聖旨把北境送到了穆将軍手裡,而穆将軍手裡正好握着他暗殺監軍的把柄以及西境三分之一的精兵。
穆将軍為着與木行之之間的情誼沒有告發木行之,但也不願配合木行之反大康,引發戰亂。
因西境朝堂上的混亂加上穆将軍的不配合,木行之隻得暫時熄了東進的心思。
木行之野心暴露,讓先帝意識到自己現在不能擅動邵司馬一脈手中的兵權,引發朝堂動亂,給木行之可乘之機。
先帝需要徐徐圖之。
裴司徒進言,趁西境焦氏與崔氏奪權,西境朝堂混亂之際,借焦氏之手,讓木行之唯一的兒子木世子入京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