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孵化隙蝶,就得先将獸蛋複原。
在此之前,得先應付過眼下的爆炸事故!
席千景收起獸蛋,拿出口袋裡的方巾,把半片藥壓在舌根下,以備萬一。飛快做完這些,他才摘下墨鏡放回口袋。
随即,被過濾的色彩重新映入眼中,血迹、刺鼻氣味、硝煙,再也不能被忽視。
席千景臉色變化,他捂住嘴,勉力壓下忽如其來的反胃與生理性眩暈。就在他感覺腳下發軟站不穩時,一雙手忽然穿過煙霧,急切地攙住他的手臂。
席千景猛然回頭,他眨了眨眼,眼前有些扭曲,看不清人臉。人臉嘴巴一張一合。
緊張的呼喚像是從遙遠傳來,席千景聽出是助理戚讷的聲音。——他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裡!
席千景心下一松,将身體倚靠過去。戚讷穩穩地接住了他,直到走出煙霧,戚讷死死抓住他手臂的力道才稍稍放松。
但——是不是太快了?
就好像,他早知道自己會在那裡。
“先回莊園,找莊池。”席千景冷靜地指揮戚讷。
戚讷應聲,扶着面色逐漸好轉的席千景,逆流而行,往莊園裡去。
位于席家名下玫瑰莊園發生的飛梭爆炸事故,第一時間啟動應急處理。
經過排查,樂然登上的飛梭編号沒有登記在公共數據庫内,這是艘經過精心僞裝的黑飛梭。
它使用在黑市流通的高濃度信息素,利用音系獸的能力傳播,隔空制造出了堪比EMP炸彈的效果。
但與EMP炸彈不同的是,這種方式不會對檢測的電子儀器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一旦作為中轉媒介的獸停止使用能力,因檢測到信息素超過阈值而失靈的儀器會恢複正常運轉。
利用信息素制造壓迫,構築瞬間場域攻破防衛,進而悄無聲息潛入某地的手段,在獵獸人中十分常見。
但事故現場除去飛梭的殘骸,隻發現了受害者樂然與死亡獸的遺體,并無Alpha的存在。故推測使用了地下交易的高濃度信息素。
這類經過處理的信息素被刻意抹去提供者的獨特标記,很難追查來源。它因用途通常見不得光,被帝國列為危險違禁品,數量稀少,價值不菲。
樂然預定的飛梭本該在5分鐘後抵達。原本就停泊在登機處的飛梭,是一艘早就預備好的“死亡之艦”,隻等席千景無知無覺登船!
這是一場陰謀。
匿名訊息提醒得沒有錯,有人甯肯花費大價錢,也要置他于死地!
會客室裡,席千景捧着熱茶,平複心情,心思瞬間電轉。
莊園客人已經被疏散,留下來的隻有席千景、戚讷、莊池、傭人以及安保人員。
負責安保工作的劍盾公司緊急派來人員進行調查。
被推出來直面席家與山海集團怒火,向席千景、莊池當面做事故報告的,卻不是地區最高負責人,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Alpha。
連感到面上無光,當場發飙的莊池都被劍盾的推诿責任給氣笑了。
“你是認為我不姓席,就代表不了席家?随便哪個毛賊都能避開安保系統,到席家地盤撒野!”莊池直接往Alpha身上砸杯子,“我丈夫是席飛舟,席家下一代的繼承人!叫你們劍盾的老總過來道歉!”
價值千金的古董骨瓷,赫然落在做報告的年輕Alpha身後。地面熱茶流淌,瓷片碎裂飛濺,在他下颌角劃出道口子。
Alpha眉頭都沒皺一下,繼續道:“攜帶烈性炸藥的制式飛梭抵達時間過于精準,如果不是經過測算,盡管能達成魚目混珠,卻也容易誤傷無辜。可當時若非貝夫人誤會飛梭提前抵達,搶先一步登上,恐怕……”
後面不好聽的結果,不用說,聽者都心知肚明。莊池的怒火一滞,下意識側眸看去。
差一點就死在爆炸裡的受害者雙手捧着熱茶,坐在柔軟而安全的地方,向來帶着溫和笑容的臉龐也不禁微微蒼白。
谌英宰的工作助理戚讷站在沙發後,見狀,他取來雪羽色披巾替席千景圍上,又替他細細整理被披巾攏住的烏密長發,指尖隔着衣服與披巾按壓穴位,放松因緊張而僵硬的肩頸。
莊池盯着戚讷熟練的動作,尤其是他搭在席千景身後的手,莫名陰陽怪氣:“不愧是谌老三的助理,伺候得真熟練。”
戚讷是個Beta,他不卑不亢,并不因莊池的身份而忍氣吞聲:“照顧好夫人是我的首要職責,這是少董的吩咐。如今少董不在,我更應當上心。分内之事,當不得誇獎。”
“哦?”莊池笑吟吟,“最好你心裡想的,和嘴上說的一樣光明正大。”
“好了,别打嘴仗。”夾在中間的席千景蹙眉,直接制止這場無謂對話。
他聲音輕,效果卻立竿見影。抱肘的冷哼扭頭,按摩的低頭繼續。
消除了幹擾因素,席千景摩了摩光滑的瓷壁,騰騰熱意覆蓋手指神經末梢:“你上司不敢來,你上司的上司也不敢來,因為他們不敢說你接下來要說的話,對不對?”
他的嗓音,令人想起凜冬過後破裂流出的雪水。清透,平和。
年輕的Alpha不禁擡頭,第一次窺見這位生平頗富傳奇色彩的Omega面容。
他怔了怔,才想起接下來要說的話:“要做到把握時間,隻有兩種方式。要麼保持持續監視,要麼是您身邊的人走漏了風聲。”
“關于對莊園内異常監視器的排查,劍盾也在進行,但說實話,假如存在被劫持的監視器,就不會鬧出弄錯目标人物的烏龍。”
言下之意,隻有席千景身邊存在叛徒這一種可能性。
“不知道您是否能想起什麼,可能與内鬼有關的線索?”Alpha問。
席千景抿唇,像是聽見了極為可怖的消息。過了片刻,他搖了搖頭。眉目間萦繞的憂愁,令他宛如一尊玉像,多出幾分楚楚動人的哀憐。
他是極俊美的相貌,雖留着長發,卻并不陰柔,有股溫和矜傲的英氣之美。少見的脆弱感,削減了他疏離的氣質,更覺可親。
年輕的Alpha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他心中對這位和善的Omega夫人頗有幾分憐憫,尤其是在旁邊還有一個大呼小叫的瘋子對比下。
“無論是什麼微小的線索都可以。”盡管如此,他仍追問道。
席千景隻好說道:“我的确習慣提前離場,但這次行程是臨時起意,了解的人應該不多。我不否認你的猜想有可能,但是……”
席千景欲言又止,沒有說完,引導着Alpha的想象。
人們總是不會太喜歡自己提出的觀點被質疑,因此,為了辯駁,他們會自動補全更多的邏輯,增強信念,并不斷圍繞觀點而尋找更多證據。
“如果是報複社會的極端分子,沒必要選擇這麼麻煩的手段隐藏自己。相反,他們會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他們正是為了證明什麼,才會選擇制造死亡災禍。”
Alpha果然耐心地解釋:“貝夫人的丈夫,隻是山海集團獵獸人部門的主管之一,他數年的薪資,恐怕還夠不上一支天價高濃度信息素試劑。”
“但您不同,夫人。您的存在,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足夠無數豺狼虎豹為此夙夜殚精竭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