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正拾起花生酥小口咬了一塊,見進來了人就不急不忙地放下吃食,起身福了福,見禮道:“嬷嬷,蘇神醫。”
她的儀态當真是深閨淑女的典範。
董嬷嬷過去扶她,“小姐,您歇着吧,又不是外人!”
“蘇神醫……”
“蘇神醫不會介意的,您這身體病着呢!”董嬷嬷扶她坐到蘇爾諾跟前,又細心撈起她的窄袖,在手腕處墊上軟墊,“蘇神醫,您好好瞧瞧她。”
蘇爾諾凝神診脈,忽而擡眸掠過董寂月,“董姑娘,以前可受過傷?”
姑娘手指極其微小的顫動一下,瑩白臉上怔愣後望向董嬷嬷。
蘇爾諾以為她有何顧慮,便開口道:“董姑娘放心,我隻醫病。”
董嬷嬷歎息道:“小姐肯定是又想起那日兇險了,不瞞您說,小姐替世子擋過一劍,當時傷得嚴重,也是卧床了許久。”
蘇爾諾眉心微不可察地動了下,便問:“何時發生的?”
“就在去年吧。”
蘇爾諾挑眉,董寂月兩年前被找回臨江王府,也就是不久後就替裴甯澄擋了一劍。
裴甯澄到底因何事被人尋仇?
而董寂月這傷可不是什麼近年的新傷,而是年歲已久的舊疾。
不過這些事,她要是問董嬷嬷,肯定是問不出來的。
包公系統想她所想,主動蹦出來說:“宿主,為您打開董寂月的人物卡。”
“董寂月,生于洛州富商董家,早年和父母離散,流落洛州鄉下,被一農家撿到撫養至成人,十三歲時曾失蹤一年之久,家人四處尋人不得,後被好心人送回洛州,十五歲時被董秀儀尋到,接回王府,一年後,臨江王世子接待南越使臣被暗算,董寂月替他擋劍……”
對,是有那麼一回事,南越使臣來盛京議和,堂下比武時卻放暗箭傷人,那時蘇爾諾正被羁押在金吾衛大牢。
見她久久不語,董寂月輕聲道:“可是我的病不好治?”
“非也,蘇某想起有位病人也如你這般脈象艱澀如輕刀,後面調理得當還是大好了。”
蘇爾諾并未多言,隻留下藥方便要先行離去。
“請留步,蘇神醫。”
董寂月在她要跨過門檻時行過來。
蘇爾諾詫異得回望過去,那姑娘眸剪秋水,輕移蓮步,盈盈行至她跟前。
“我聽聞蘇神醫幫忙找到下毒害阿寂哥哥的兇手,在此拜謝。”
董寂月向後招招手,“翠煙,取我妝奁裡那個圓形小盒子過來。”
“小姐……”翠煙遲疑地叫出來。
“小姐讓你去就去。”董嬷嬷肅着臉斥翠煙。
蘇爾諾倒是好奇,這姑娘莫不是已經端出來了臨江王世子妃的架勢。
翠煙手腳利索,很快送來圓形小盒子。
小盒子是圓柱形,鎏金表面上鑲了兩顆紅碧玺,直徑不過手指大小,她翻開來,便見裡面藏着個扳指。
扳指晶瑩剔透,周身赤紅。
應該是金珀。
董寂月聲音悅耳:“蘇神醫若是不嫌棄,這個金珀扳指……”
百年琥珀,萬年金珀。
确實是好東西。
冬青都不免咋舌,心想這次來臨江王府可是賺到了。
金葫蘆,金珀扳指,都是絕世寶物。
她正要去接,卻是撲了個空。
蘇爾諾已經先她接過了扳指盒,她隻把玩了片刻便推回去。
“多謝董姑娘。”
“既然姑娘贈予蘇某,蘇某能随意處置嗎?”
“自然可以。”
“那就原物奉還吧,此等金珀扳指該配世子才對。”
蘇爾諾說完拱手辭行,讓董嬷嬷轉告王爺王妃她先走了。
她步子行得急,冬青在身後追得氣喘,待追上時還不疊地追問:“公子,公子,那金珀可是寶貝,您怎麼不收?”
蘇爾諾并未答她,一路往王府外院行去。
主仆二人回到回春館已近酉時,天色鐵灰,暮色四合,像是又有一場大雪要至。
“今年這天可真冷,才入冬就接連幾場大雪。”西門大叔解着馬車,擡頭看天便歎道。
聞言,蘇爾諾的步子頓在門檻上,轉身靜靜地問道:“今天什麼日子了?”
“十一月初三。”
冬青急忙止住步子折回到蘇爾諾身旁,見她平靜如初才放心。
“小姐,老爺和少爺的忌日……”
“冬青,你看,下雪了。”
冬青擡頭,鉛灰色的蒼穹下簌簌飄下大雪,北風将回春館的門簾吹得噼啪響。
“冬青,備些紙錢,去佛堂吧。”
“好。”
冬青轉身疾步入内。
蘇爾諾在冷風中靜立片刻,半邊身子上染了一層白,正欲入内,視線所及之處卻見兩匹白色駿馬奔馳而來,打頭的那人身形很是眼熟。
近看才知是裴甯澄。
他的灰色狐裘上沾滿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