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複又說:“若不是筝兒遭了如此磨難,我們豈會咄咄相逼,畢竟他們二人乃是皇上賜婚。”
“他們張家一口咬定是筝兒不伺公婆,善妒惡毒,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不是他們苛待我兒在先,筝兒不可能這麼做,再說天大的罪也不至死,張冕豎子竟敢圖謀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定要他張家從此消失在京城。”
蘇爾諾滿腹狐疑,回京兩日事情多,還未曾了解過宇文筝到底遭了什麼迫害。
裴甯澄安撫道:“侯爺所言甚是,這兩日忙着死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過府看看。”
“殺人償命,國有國法,大理寺如果查明真有人蓄意謀害發妻,自會嚴懲。”
“不過,我們得先去府上見見郡主。”
宇文飛冷嗤:“見什麼見,長姐這兩日感染了風寒,不便見客,你要知道什麼,問我就行。”
“問你?”裴甯澄嘴角微勾,“你确定什麼都知道?”
“長姐都和我說過了。”宇文飛嘴硬。
“那好,你告訴我,榮安郡主因為何事和張公子吵架?”
“還不是因為張冕不做人事,寵妾滅妻……”宇文飛大概想說更多。
裴甯澄冷勾起嘴角,拱手對宇文忠道:“侯爺請吧。”
*
鎮國侯府是蘇爾諾異常熟悉的地方,真正站到雍容華貴的朱紅大門前,蘇爾諾的心中像是在煮一鍋馬上要開的水,難以平靜。
以往每次來,宇文筝都在第一時間出來接她。
如今,她換了男兒身,阿筝嫁作他人婦。
“跟上。”裴甯澄越過她,跟上了鎮國侯的步子。
蘇爾諾也快走了幾步。
可是越往裡面走,蘇爾諾越覺得不對。
宇文筝沒出嫁前住在碧波院,是侯府的東跨院,面前是一池碧波蕩漾的湖水,現在他們去的地方卻不是此處。
她眼前現在是個雅緻柔美的院子,名喚紫竹院。
院子前面種着大片的寒梅,後面則是一大片竹林。
侯府家大業大,宇文筝因為喜歡水挑了碧波院,她還對自己說最不喜歡紫竹院,因為這裡後面幽深的竹林讓人恐懼。
聽聞有大理寺的人來了,鎮國侯夫人急帶着人來了。
“侯爺,現在萬萬不可打擾了筝兒休息。”侯夫人赤紅着眼,不停用手帕擦着眼下,聲音也是哭腔,“她這才好不容易才睡下。”
她看向大理寺的衆人,隻對裴甯澄扯了個笑:“裴世子,千萬莫怪,實在是筝兒太苦了,回來的這幾日沒睡好過,不是驚醒便是整夜說夢話,有時候醒來便忘記了自己的事情,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是何人……”
蘇爾諾心底的奇怪更甚。
“郡主到底犯了什麼病?可有找人看過?”裴甯澄打斷侯夫人,“蘇神醫正好在此,讓他進去看看,我們便等在外面吧。”
蘇爾諾對侯夫人微颔首,侯夫人仍然遲疑:“可是他是男子……”
“夫人,郡主身體要緊,男女大防先放放。”
侯夫人這才勉強同意。
其他男子都在外面等着,侯夫人陪着蘇爾諾進去。
廂房裡面的布置也和外面環境一般雅緻清幽,靠窗的位置置了一把朱砂色瑤琴,對面牆壁上挂着幾幅歲寒三友的畫。
繞過紫檀屏風,碧紗帳中的女子正在酣睡。
她閉着眼,眉心卻折成了川字,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伺候在旁的丫鬟趕緊拿了帕子去拭她額前的汗,侯夫人眼眶紅紅地奪過帕子,“我來吧。”
“你看,她又遭了夢魇了。”侯夫人臉上一片疼惜,“快去準備幹淨的衣裳,裡面的肯定都濕透了。”
蘇爾諾摸上宇文筝的脈搏,心中的那鍋沸水忽然就炸開了。
“阿筝,你的脈搏為何比我要緩?”
“不知道呢,我娘親說我天生如此,脈搏跳動的比常人都要慢。”
她手底下的脈搏如今卻跳動地異常迅速,比常人的更快。
或許是因為夢魇的緣故?
“郡主回來便經常如此?還有别的症狀嗎?”
侯夫人擦擦眼淚才說:“不知是不是磕壞了腦子,我發現她時常忘記事情,連口味都變了,還有府裡的老人都記不起來了。”
“她還記得什麼?”
“總算是沒忘記自己。” 侯夫人歎息,“還好記得我們。”
宇文筝似乎有所感應,手指頭微微動了動,侯夫人立刻握住她的。
蘇爾諾暗暗瞥了一眼,睡着的宇文筝手指上潔白無瑕,指尖上略有些薄繭,小指頭自然微翹。
下一瞬,夢魇的宇文筝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怔愣地看着房中唯一的陌生人。
侯夫人怕驚擾到她,命人給她更衣,蘇爾諾自然是先到外面回避。
宇文筝穿戴整齊出來時,房中已經多了好些人。
裴甯澄說明大理寺的來意,宇文筝沉默下來,久久才開口道:“他确實有害我之意,那日我是自己生氣離開國公府,後來想想都是他設計好的。可惜我沒有早點發現,快到通州時才發現有人跟蹤我,在那處山崖,我雇的馬車突然不對勁,輪子掉了出來,然後我就摔了下去,我本來抓住了一顆樹,哪知道車夫又推了我一把,我才知道車夫也是他的人。”
“車夫長什麼樣,哪裡雇的?”
宇文筝發瘋似地搖頭:“我什麼都不記得了。”